春山湾没有海,也不临海,却有众多各色的海子。
因为他们把湖泊叫做海子。
春山湾有北海子,西海子,大海子,平西草原旁边的三个湖泊则叫南海子、东海子以及小海子。
姜青禾知道这地方最大的湖泊居延海,要翻过乌鞘岭的鸟道才能到,那里每到开春就有数以万计的禽鸟过来产卵。
飞不到居延海的,就会在北海子安家。
去往北海子的路两边种满了白杨树,每一道弯曲的节点都有它的身影。路上并不平整,满是石头沙粒,蔓蔓被颠醒了。
她伸出小胖手揉眼睛,看见这排又高又粗的树很兴奋,又犯起喜欢数树的毛病。
“一、二、三、四、五…十,十一,十五…”
徐祯在前面拉车,很高兴地转过来说:“蔓蔓,你已经学会从一数到十了,爹教你从十数到二十好不好?”
“好啊,”蔓蔓应得很爽快,数的时候却不配合,就觉得十三后面是十六,还非要说她爹数错了。
姜青禾才没理他们父女间的官司,她一路上都执着于一件事——捡牛羊粪。
积肥是她这几个月的事业,话可不是白说的。
当然不是真上手捡,她有两件工具,一样是五耙弯曲粪叉,牛粪坨很大,天热干得快,用粪叉抄底连土一铲,抖完土把牛粪扔进篓子里。
另一样也是粪叉,但只有两根挨得很近的齿,并不是所有牲畜的粪便都那么大。驴的就小,外皮稍硬又光滑,不使点巧劲都叉不起来。
大伙最喜欢的是羊粪蛋,一点不臭又干爽,用两齿耙一叉一个爽,就是小了点。
这条路是往平西草原放牧要经过的,所以边上干掉的牲畜粪便不老少。等走到白杨树的尽头,露出生满碱蓬和红柳的土地,就到了北海子的芦苇荡,禽鸟的栖息地。
而姜青禾不嫌累地捡了三大篓,她到地才觉得自己傻了,“我应该回去再捡的。”
“就这么点路,能拉回去,”徐祯把板车后面的支架卸下来,扎进土里,板车就牢牢地保持一个平面,不需要往下卸货。
蔓蔓跑去蹲在没有芦苇覆盖的地方,远远瞧着湖中央那座小岛上飞舞的禽鸟,她记得爹娘说不能靠近水面。
在他们一家刚刚抵达,发出些微声响的时候,那些赤麻鸭就很警觉地跳进湖里,游远了。
但是这里藏着它们留下来的蛋,在芦苇丛又或是刨出来的坑里,不过已经被湾里人来来回回扫荡过,最多能再捡上十来个。
蔓蔓也跟着一起刨土,但也没有找到一个蛋,最后蹲在那看着远处的鸭子流口水。
徐祯正在打水,只听她说:“肉肉,好多肉肉。”
姜青禾也也听着了,不由好笑又心酸,到这最大的不便就是吃不着肉,离镇上又远,要是五六日能吃上一顿肉,那已经顶好了。
她看着那群野鸭,捕获它们是没法子的,这些鸭子太精了,一有点动静就逃窜到很远。
听说除了饥荒时候,大伙发了狠去抓它们,才能抓到不少,寻常年月里,地里都忙得人肚肠空了,再费劲一折腾,鸭子抓不到,倒把肚里那点饭给弄没了。
当然也有抓鸭好手,用弹弓打的,不过换做姜青禾是做不到的。
她盘算着家里的钱,又看着蔓蔓的馋样,想想还是去买只鸭子算了。
这会儿徐祯把两只水桶打满水,水没装得特别满,太满颠的时候就会溢出来。盖上桶盖,拿三四米长的麻绳穿过木桶盖上的洞眼,给桶来了个五花大绑,保证漏不出来。
今天鱼篓子里的鱼也很多,但是大多都是麻食子,一种特别小的鱼,姜青禾很喜欢它一点,没刺。
还混进去两条鲢鱼,虽然不过巴掌大,也让她有点惊喜。
“把鲢鱼在这烤了吃,”已经将近晌午了,姜青禾拍板。
蔓蔓觉得吃鱼不是吃肉肉,而且她不太喜欢吃鱼,鱼刺会卡喉咙,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