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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天色从早时?至傍晚,始终灰暗。
天上的乌云盘桓在头顶,久久不散,盖地下方的京城,也是一片灰蒙蒙的惨淡。
卫陵眼扫过册子?上峡州地域的那个名字,在将整理好后?这年京察的武将人员名册合上,出门找到孟秉贞交予,得两句呵呵笑的“辛苦辛苦”后?,也笑地拱手告辞,便牵马步出了衙署的大门。
抬头看了看天,踩镫上马,双腿轻夹马腹,他微扯缰绳,驱马朝茂乡斋去。
昨日信里,与?东厂厂督谭复春约好的地。
一个月前送去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应。
起初,谭复春恰好祭拜完母亲和妻子?,从墓地前起身,要乘车离去,却收到了那封密信。
他正?疑惑平日因?避帝王猜忌,从不与?镇国公府多有?接触,怎么突然之间,凯旋回京没多久的卫家三子?,会托亲信送来这封信,竟还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但等打?开信件,看过里面的内容,他已暂时?忘却这个疑问。
浑身冰冷地犹坠冰洞,手指都在发颤,几乎要拿不住那张信纸。
狠狠闭了闭眼,他回首看身后?连绵群山之中,那两座深灰色的石碑,上面用红墨写的大字,早已黯淡无?光。
再转头过来,他捏紧信纸,将那些墨字攥在手心。
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路,两日后?回到东厂,他立即派身边最信得过的探子?,前往去查翰林院学士姜复的女婿,修撰陆松,务必要一清二楚,所有?的事都务必查清。
是否真如信里告知的一样?,并非姓陆,而是姓谢。
是上一朝内阁阁臣谢徽,逃脱升天的儿子?。
整整一月过去,便是在昨日,他得到确信消息,陆松确非姓陆,只是被谢徽一个叫陆尺的幕僚私自带跑,该换了陆姓,自此以陆家子?嗣的身份自居。
和卫陵告知他的一模一样?。
寂静的雅间内,白色烟雾从香炉中袅袅飘出,缭绕地松散。
谭复春半眯着细眸,问道:“敢问卫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的此事?”
卫陵端盏喝口热茶,放下后?,不过看着桌对?面身材高大、眼神阴冷的人,轻笑一声。
“谭督主不必过于紧张,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此事,想来对?你该是十分有?用,才?会告知。”
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去做,现如今更是被皇帝紧盯的时?刻,不好对?一个翰林院的官员出手。
并不打?算亲自去除掉谢松。
不如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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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牵动,陆家和姜家脱不了干系。
届时?,便是姜家覆灭的时?候。
兴许以后?,欠下的这份情,还能用到谭复春这个人。
何乐而不为?
谭复春只觉可笑至极。
往事不堪回想,谢徽当权时?,谢氏一族的人在故乡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他的童养媳为那半两碎银子?,拿着绣花活计给谢家的后?宅夫人们,却被老爷羞辱,跳井自尽。
他一个小?货郎,不知死活地去讨要说法,被打?地半死。
到府衙击鼓鸣冤,却被层层压下,不过是因?京城中有?所谓廉洁的大清官,怎能埋没了谢家的名声。
他的母亲,也气厥身亡。
天地不仁,权势当道。
最后?,他断了自己的命根子?,那一刀的痛绝惨叫之后?,进到宫里,卧薪尝胆地卑躬屈膝,被称为奴婢,只为报仇雪恨。
将近三十年过去,谢家的势力已被拔出,他也爬到东厂厂督的位置,被人所敬畏。
却陡然有?一日告诉他,谢家还有?一个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