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那么好的小院,别说一百文,一千文也该租得出去,怎么房主只因为他是温少卿介绍来的,就愿意每月舍下那么多银钱?原来如此啊!
姜菽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心里反而一下子踏实许多。坐拥这般雅致大宅的温少卿想必不缺他那仨瓜俩枣的一百文钱,说寒碜一点,一百文……约莫只够金错吃半月朝食,还得是凑凑巴巴,不敢吃太好的那种。
收他租金应该就是为了照顾他的情面,不让他有疑虑。
眼下又专门请他过府帮厨,变相帮他挣外快,好早日立住脚跟……
温少卿确实是个面善心热的好人啊!
等日后他的小摊支起来,有报答的余力了,姜菽自然会想办法补偿温朝的好意,可惜眼下他一穷二白,就算说出了花也只是嘴上空谈,索性不提这茬了。
温太夫人既然问了,姜菽便答了自己是如何被是非不辨的胥吏误抓,又是怎么机缘巧合被温朝搭救的,可惜涉及他身世来源的敏感问题还是只能用失忆症隐瞒过去。
他说的这些,温太夫人早先都从温朝处听过了,只是没想到在孙儿口中平平无奇,一两句话就说完的事,到姜菽这里怎么就格外跌宕起伏,好像她的孙儿是那话本里救人于水火的英雄似的。
“你倒是会夸他。”温太夫人听得直笑,“他就是个小闷葫芦,瞧着回来后总是嘘寒问暖,公家的事也有问必答,其实说了跟没说似的,糊弄得很!”
温太夫人知道温朝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但谁家祖母不想知道孙儿在外头过得如何?这还是温太夫人头回从别人口中得知温朝“匡扶正义”的细节。
“哪能呢!”姜菽闭上眼睛就是夸,“温少卿宅心仁厚,古道热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上官了!”
“要是天下官员都能像温少卿这般热忱赤诚,百姓何愁不会安居乐业?”
顶着一张乖巧可信、深受长辈喜欢的脸,姜菽就差没把温朝说成能“一日断十案、半夜抓十贼”的神探了,把温太夫人哄得喜笑颜开,恨不得当场认个干孙孙。
两人一直聊到暮鼓声响,姜菽还惦念着回家烧水收拾,温太夫人只好不舍地放他离去。
“朝儿一心都在公务上,平日里少有如你这般跟我说笑的时候,要是得了空,多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不必拘着等金错传话,你直接来就是!”
温太夫人叫金错给拎来沉沉的一只带盖藤篮,道:“大理寺上上下下一百多张嘴,在公厨做活想必不轻松,这些小零嘴儿你拿着,年轻人饿得快,随手吃一个也能垫垫肚子。”
长者赐不敢辞,姜菽道了谢,温太夫人便让金错去送姜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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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金错将东西放下就要走,姜菽赶紧将人叫住。
“等我装点柿子给你带回去,这么多柿子我自己又吃不完,回头该坏了。”
院里的柿子树枝繁叶茂,果子结得也多,眼下差不多都到了能吃的时候。姜菽昨天摘了三个尝过,个个薄皮细瓤甜如饮蜜,拔去顶端的小盖儿,顺着小口轻轻一吸,毫不费力地就能将里头甜津津的果肉汁水吸干吃净。
柿子鲜果难贮存,姜菽准备给自己留一小部分当水果吃的,再挑一部分做溏心柿饼,余下多多给温太夫人送些、跟公厨的同事们分些,再有就是特意剩在枝头,给鸟雀们过冬吃的。
姜菽拿来剪子和两个小竹筐,仔仔细细地从枝头剪下来两筐色泽红润、个头均匀的柿子,顶端的四瓣果叶微干,下面薄薄的皮兜着圆嘟嘟的果肚子,像是一兜兜小甜水。
“一筐给太夫人和温少卿,一筐你拿回去看着分。”姜菽将竹筐递给金错,叮嘱道。
说来也好笑,这剪子和筐都是温太夫人昨日派人送来的,连带着这棵柿子树,在昨日之前也还是温府的……自己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借花献佛?姜菽忍俊不禁,借的还是佛的花呢。
金错回去后,姜菽去厨房烧了锅水,准备等下混点温水给自己好好冲一冲。
等烧水的功夫,他去开了温太夫人给的那篮子零嘴,果不其然,篮子的上层是羊肉馅饼、芝麻酥饼和半篮鱼干,下层则是结结实实一贯铜钱和两枚大拇指甲盖大、打成小金鱼模样的银锞子。
姜菽将两枚银锞子拣出来收好,本朝普通百姓的贸易仍以铜钱为主,这两枚金鱼银锞子更多代表的是温太夫人对他这个小辈的照拂与亲近,那一贯钱才是真正给他过府帮厨的酬劳。
姜菽翻出来一只大空匣子当存钱罐,喜滋滋地将钱放进去,没舍得把钱串拆开。
一千文呢!顶他杂役五个月的工资!够他交十个月的房租了!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钱,离他开朝食小摊的目标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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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菽把银钱吃食都安置妥当后,正咬着肉饼准备去给自己打凉水呢,余光里又见到熟悉的三花身影,那只神出鬼没的小猫居然从温府的厨房摸来了他家!
这回小猫不找他摸头了,径直跑去放有小鱼干的食盒前,两脚蹲地,两爪撑在肚肚前,软嗲嗲地看看上方的食盒,再看看姜菽。
“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