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各部令行上下,颇为齐整,狄杰虽说离营,但牧天狼终是在西府站稳了根基,营中将领多无异议,中军大帐议事之后便严加练军,犹以军阵、勇力和兵法为重,一扫大甘军中萎靡之气,气象大新。
李落自领了长水一营,便将往日所习的兵阵一一授予军中将士,其他几营也未有藏私。经后几月不时和军中善领骑兵将领一起,仔细钻研,化繁为简,初时确属疑难,数月过后,兵家百阵一书所列,倒也领悟了几分,颇有无智将军几分遗风,不过罗裳阵复杂多变,倘若想能与当年的华无心一较高下,怕是尚需数年光阴。
自李落撤了中军营,中军左右仅留了不足百人的亲卫,其他将士都遣入长水营,倪青四人,连同楚影儿、冷冰和无名女子也留在了中军亲卫之中,虽无权柄,但身份特殊,可传李落军令,颇受军中诸将尊重。
冷冰剑术精绝,军中无人可出其右,不少将领私下暗自猜测若以武功而论,或许还在李落之上。
楚影儿轻功诡异难测,已属宗师之列。
无名女子神神秘秘,无人知道其来历,狄州当日一战,刺杀羯城,出手狠厉果断,隐忍之能便是军中百战的将士也暗自咋舌。
倪青几人也颇有精进,倪青朱智两人初显为将之才,犹是朱智,已能自领一军,钱义苦心习武,军中几将多有指点,恰巧也是习刀,李落不时与钱义切磋一二,若入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中军亲卫龙虎混杂,但帐下无一弱者,军中戏称天狼骑,久而久之,这名号竟然在营中不翼而飞。李落听罢,微一错愕,一笑置之,随他传了开来。
呼察冬蝉坐实了大甘第一女将之号,入营之后练兵最是严格,尤甚军中男将,事事亲为,军中将士见罢,都不免侧目。
不过长水营将士见呼察冬蝉不过一介女子,尚能如此,初时的轻视之心早已烟消云散,不虞被呼察冬蝉比下去,俱都苦心练兵,兼之李落和沈向东、云无雁三人悉心指点,军力一日千里,倒有几分后来居上的意味,比之呼察靖和赫连城弦的越骑营也不遑多让。
冬去春来,营中不知岁月。
西府寒气将过,狄州四处积雪初化,河冰渐渐破开,大营内外偶尔也可看见早春的野花透出的花苞来,在尚有几丝冷意的狄州抖擞着绽出几息春色,花白胜雪,摇摇曳曳,随风轻摆。
一日,李落唤过沈向东和蒋浦两人,却是想替无名女子医治之事。
入帐之后,李落也不虚套,径自将鬼谷老人所著医书拿了出来,沈向东还好些,蒋浦几是奉若神明,双手轻颤,唯唯诺诺的接过医书,神情虔诚,便是见到大甘万隆帝也不过如此。
李落一笑,直言道:“当日在朔夕赎下她,我便想替她医治,依仗的就是鬼老的万里闲云,这本书我已通读了数遍,不过心中实无多少把握。鬼老虽说在医书之中对这木括死卫有几种猜想,但终究不曾亲见,能否用上还不得而知,今天请两位过来,是想借你们的医术,会同鬼老之能,试一试能否解开这木括死卫之谜。”
蒋浦惶恐的回道:“大将军,老朽可能?”
“无妨,蒋老请自详读,这本万里闲云可暂借与你,书中除了解木括死卫之法外,尚有不少医术,你或能借鉴一二。”李落轻轻一笑道。
“万万不可,老朽何德何能,鬼老惊才绝艳,岂是老朽这等凡夫俗子能揣测的,老朽只看木括死卫的解法就足以了。”蒋浦连忙说道。
李落和沈向东相视一笑,不置可否,没想到蒋浦竟然虔诚至此,这本医术倘若换作是一本武功秘笈,恐怕江湖中人会争得头破血流,谁人还能如蒋浦一般,只为一腔敬意,便可忍得住心中的贪念。
沈向东望着蒋浦,心中生出几分佩服来,当日李落要将医书借与自己研读时,便是自己这等心性,也免不了心绪震动,军中诸将虽常说蒋浦刻板,但仅凭此事,便知这眼前老者非是常人。
李落没有多说,看着沈向东蒋浦二人,直言道:“内功穴道之类我略通一二,但论起医治疑难杂症,非我所长,此番要解开木括死卫之谜,还要依仗两位。”
蒋浦轻抚万里闲云,抬头望着李落,恭声问道:“大将军,不知鬼老详述木括死卫解法的是在哪一章?”
“最后一篇,名为死不瞑目,鬼老列出了天下间数十种难解之症,木括死卫便是其一。”
“死不瞑目?”沈向东讶然说道,“这名字,鬼老果然非比寻常,实在让我等汗颜。”
“鬼老想必也引不曾亲眼目睹木括死卫为憾事吧。”李落眼中落寂一闪即逝,再望过去时,蒋浦已翻至医书末页,凝神细读起来,沈向东轻轻唤了两声,只是这军中医官已置若罔闻,嘴唇微动,一字一句揣摩起来。
沈向东与李落哑然一笑,悄悄退出了中军大帐,只留了蒋浦一人在帐中,离帐之后,李落唤来倪青,传令任何人等不可擅入中军大帐,一应膳食皆送入帐中。李落随即命人在中军大帐之侧再建了一顶帐篷,暂且充作中军议事之用。
三日之后,蒋浦终于出了中军大帐,李落见时,大吃了一惊,蒋浦脸色灰暗,几无血色,似是大病了一场,不过眼神精光闪现,兴致却是极高,看见李落,扬声说道:“大将军,惊才绝艳,真是天纵之才啊。”
李落轻轻一笑,道:“蒋先生慢些说,不急,倪青,沏一杯热茶,再请沈先生入帐一叙。”
倪青应了一声,命倪白沏茶,转身疾步而行,前去中垒营请沈向东过来。
入帐之后,李落让过蒋浦坐下,蒋浦接过热茶,抿了一口,猛然一滞,惶恐说道:“大将军,老朽这几日可都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