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条路的目的地,也随着记忆的回笼而变得逐渐清晰——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虽然依旧看不清那几栋房子上歪歪扭扭的字牌,裴云洲的脑海里,也自动浮现了上面的字迹。
那是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养着他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并非常人心目中的生养了自己的天堂。
而是一处地狱。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院。
而是一处赤裸裸的地狱。
先前还以怜悯的视角看待的、他人的居所,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居所,该怜悯的对象,也猛地变成了自己。
据说人类的大脑得到开发的面积不到1,在那剩余的99里,你永远不会知道究竟藏着多少本能地畏惧的东西。
原来,他从未忘记。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胸口起伏的节奏剧烈而可怕,就连脸色都因为缺氧渐渐由苍白转为了青紫。
大脑里盘旋不去的记忆,彻底地抽空了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丝生气。
心灰意冷
“裴总,裴总!”
接住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往后栽倒过去的裴云洲的时候,应许几乎要被对方死气沉沉的脸色吓坏了。
死气沉沉。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可怕的词汇,竟然也能用在裴云洲的身上,用在这样温柔漂亮的一束光的身上,就连拨打救护车的号码的动作都变得颤抖又艰难。
市郊距离城市实在太远,哪怕是最近的镇上的医院派来救护车,也需要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应许不敢讲指尖搭在裴云洲的鼻尖,生怕在那里将再也感受不到温热的吐息。
还好,裴云洲的本能比他所想象得要更坚强。
对方的脸色虽然灰败得可怕,但胸口仍在一上一下地微弱起伏,心脏也在艰难地泵血,极力维持着这具身体的生机。
又或许,在裴云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地方,这具身体仍对这个可怕的世界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仍有最后一丝留恋。
闭上眼的时候,裴云洲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回到了那漫无天日的黑夜里。
在那样死一般的黑夜里,哪怕海面上风平浪静,小船也完全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