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赴急难旧日竹马
王后心知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只系在宇文毓的身上,奋力撑起身子,大声说:“天王,如果你不顾忠良安危,日后等到宇文护夺位,满朝文武又有谁来顾你的安危?你将王位双手奉送,怕是九泉之下也无法面对宇文氏的列祖列宗!”
宇文毓见一向温良的王后竟然直言相斥,不禁怒起,低声喝道:“王后,够了!你为救卫国公步步相逼,可曾在意过朕的生死?”拂袖起身就走。
他这一去,卫国公一家就再没有出头之日。王后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急怒之下,一口鲜血吐出,连连咳嗽。
太子宇文贤大惊失色,失声唤道:“母后!母后!”又向惊回的宇文毓求道,“父王,你就帮帮母后,救救外祖吧!”
宇文毓见王后吐血,心中又痛又悔,忙将她抱住,连声道:“王后,你不要着急,朕会想法子!朕会想法子的!”
王后靠在他怀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闭眼养一会儿神,才又轻声说:“天王,臣妾也不单是为了父亲,你也不想想,从前是先王,如今是家父,之后呢?下一个,是不是就会是你?再然后,是贤儿……”
轻缓无力的声音,残忍地道出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当初宇文护扶先王宇文觉登基,不过数月,就以丧德为由废黜宇文觉,紧接着宇文觉就暴毙,朝野中,早有流言说先王是宇文护所害,此事始终是宇文毓心中一个阴影。
如今,楚国公赵贵被杀,卫国公独孤信入狱,虽说有证有据,可是处处可以看到陷害的痕迹。
宇文护排除异己之心昭然若揭,往事历历在目,触目惊心,宇文毓心头震动,低头默默凝思。
三人正在默坐,突然间,就听到殿外靴声隐隐向这里而来,跟着是内侍安德着急的声音响起:“大冢宰,天王正在探问王后病情,请大冢宰稍候!”可是靴声并不停,很快就到了殿外。
宇文护身为外臣,竟然直闯王后寝宫!
宇文毓心中暗恼,向宇文贤低声道:“照顾母后!”而后轻拍王后肩膀以示安抚,随即起身出殿。
寝宫外,宇文护大步而来,安德躬身随在身侧连声劝阻,宇文护却毫不理睬,自顾自强闯寝宫。宇文护刚到寝宫门外,恰巧宇文毓出来。宇文毓看宇文护一副张狂模样,不由气往上冲,却也只能忍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唤了一声:“堂兄!”
宇文护见到他,作势行礼:“臣宇文护参见天王!”
宇文毓连忙双手相扶:“堂兄,自家兄弟,又不是在朝堂上,何必多礼?”
宇文护顺势起身,口中却道:“君臣有别,臣不敢无礼!”语气虽然谦恭,脸上神情却满是倨傲。
宇文毓瞧在眼里,想到方才王后的话,不由暗恨,只是如今情势不妙,又不能发作,只好强忍,微一沉吟,撑出一抹笑意道:“堂兄来得正好,恰好朕有事要和堂兄商议!”
宇文护紧紧看着他,见他的目光不自觉扫过寝宫,已经会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天王有事但讲无防,可若是国事,此处似乎不妥!”
宇文毓听他一句话将话堵死,不由一窒,可是想到独孤信在押、王后病重,勉强忍气道:“说是国事,实则也是家事,大司马戎马半生,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朕想……还是放了吧!”
宇文护听他最后一句话说出,两道浓眉立刻立起,双眼怒睁,大声道:“天王,微臣尽心尽力辅佐天王,大司马却与楚国公勾结暗害微臣,分明是起了不臣之心,你不但妇人之仁,还允许后宫干政,竟然要无故释放罪臣,是何道理?”
宇文毓见他发怒,心头打一个突,不禁倒退一步。
宇文护怒目圆睁,双拳紧握,却跟着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天王,你说是也不是!”手按剑柄,步步紧逼。
宇文毓更是惊慌失措,不自觉再退一步,脚在门槛上一绊,险些摔倒。
隔着一道殿门,王后在里边倾听多时,此时见宇文护步步相逼,天王却步步后退,再也忍耐不住,挣脱太子扶持,踉踉跄跄冲出来,挺身将宇文毓挡在身后,昂首面向宇文护,怒喝道:“宇文护,你想要逼宫谋反吗?”
小小女子,病体摇摇欲坠,又是满脸病容,却也凛然成威,倒一时将宇文护震住了。
宇文护一怔之后,咬牙冷笑道:“王后以后宫干政,难不成微臣还说错了?”
宇文毓见王后冲出来相护,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忙将她护在身后,放软语气道:“大冢宰,王后不过一时情急,并不曾干政,大冢宰不必在意!”
宇文护见他不再强硬,冷哼一声,顺势道:“既然如此,独孤信一案,就交由秋官府审理吧!”说完袖子一甩,也不辞礼,转身大步而去。
眼望着宇文护的背影远去,终于拐过长廊不见,宇文毓强撑的身体顿时一软,慢慢坐倒,喃喃道:“朕算什么天王?算什么天王?”
王后见救父无望,又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心如刀绞。她慢慢跪倒,双手紧紧抱住他,忍不住泪如雨下。
就在宇文毓一筹莫展,王后病体越发沉重时,前往伐齐的鲁国公宇文邕与宁远将军高颎得到卫国公满门入狱的消息,疾骑赶回。
宇文毓心中本来苦闷,听到对齐一战大捷,心中才觉出一丝畅快。哪知还不等嘉奖,宇文邕张嘴为独孤信求情,宇文毓被他触动心事,又是一顿发作。宇文邕无奈,只能与高颎商议,分头打探卫国公一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