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摆手,强忍胸中的不适,苦笑道:“无妨,想是近几日伤到了肠胃。”她不想他们担心,起身告辞。
坐上马车后,随着马车的颠簸,胸口仍然翻腾不已,独孤伽罗只能强行忍耐。
杨爽见她脸色苍白,心里打鼓,怕是自己闯了祸,一路上也不敢多说话。马车在府门前刚刚停稳,他就急忙跳下车向里跑,大惊小怪地嚷:“父亲,大嫂病了!大嫂病了!”
一句话,惊动满府。杨忠见伽罗脸色苍白,也不禁担心,连声命人去请大夫。
独孤伽罗见满府的人为她担忧,心中歉然,摇头道:“不过是一时不舒服罢了,不必担忧!”
只是她拗不过众人的好意,又见大夫到府,只好由他问脉。
大夫将她两只手腕都细细诊过,脸上凝重的神色这才放松,起身向杨忠一礼,含笑道:“恭喜随国公,令媳有喜了!”
“什么?”满府的人闻言,一时都没有明白其中含意,愣愣地注视着大夫。
大夫含笑再说道:“杨大夫人有喜了!”
这一回,杨忠最先反应过来,不禁大喜过望,忙命人取银子给大夫打赏,连声道:“我杨家有后!杨家有后了!”
尉迟容眸中闪过一抹嫉恼,很快掩去,含笑向伽罗道喜:“恭喜大嫂!”
独孤伽罗这才回过神来,一时红飞双颊,又羞又喜,手掌轻轻覆上小腹,喜悦的情绪瞬间在心中泛涌。
孩子!她有孩子了!她和杨坚的骨肉!
这个时候,大军在首战之后,再次整顿兵马,兵逼落雁山,筹划下一次的出击。百忙中,杨坚收到来自长安的家书,独孤伽罗以喜悦的语气写道:一别月余,日夜思念,边疆艰苦,沙场凶险,万望为妻儿珍重!
杨坚嘴角含笑,读一回,似乎有什么不妥,再从头细细读一回,低声念道:“万望为妻儿珍重!万望为妻儿珍重!妻儿?伽罗有喜了?伽罗有喜了!”
想通这一节后,他整颗心顿时被喜悦涨满,像要炸开一样,想要大叫大嚷,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只是怔怔地立着,嘴角咧开一个傻傻的笑容。
而此时帅帐里的宇文护,也是一脸冷然的笑意,握紧手中细绢。
朝堂倒也罢了,有他的党羽从中作梗,宇文毓还做不出什么。令他惊讶的是,密报说,杨坚竟然在他的军中!
心腹李文贵闻言,立刻道:“大冢宰,此事交给属下,定将他揪出来!”
宇文护摆手,淡淡道:“黄口小子,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命人盯着就是!如今,还是战事要紧!”说完,俯身去看面前的沙盘。
首战大胜,军中士气高昂,众将士力请一鼓作气,击溃齐军。
宇文护心知不能离开长安太久,也有心速战速决,命令斥候查明敌军军情,决意一举攻下洛阳。
前锋营里,众斥候听过高颎的交代,仔细在图中研究插入敌军的道路。依照往常的经验,都是进入落雁山,暗察敌军的部署、阵营。
杨坚看着图上落雁山的山谷思索片刻,而后轻轻摇头道:“我们首战告捷,固然士气大振,可是那一战,齐军只出动千余兵力,实在是蹊跷得很!”
三国之中,齐国最强,如今以一千人对抗大周十万兵马,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高颎点头道:“应该是北国玷厥王子在北方吸引去齐国大部分的兵力,我们才会胜得如此容易!”
可是如今与大周对敌的,是齐国名将徐之信!
杨坚摇头,盯着地图默思良久,而后指着落雁山一处高耸的山峰道:“这里地势多变,山林幽谷处处,极易藏兵,我们要观全貌必上这鬼崖才好!”
高颎双目凝视图上,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这鬼崖陡直,极难攀爬,何况还在敌军的环围之中,实在太过危险!”
杨坚坚持道:“正因危险,敌军防守才会疏漏,卑职愿意一试!”
几名斥候闻言,不禁脸色微变,面面相觑。高颎默思片刻,终于点头道:“敌后情形,我们不能尽知,到时你们见机行事,若是可行,当可一试,若是不行,断断不能勉强,免得打草惊蛇!”
杨坚与众斥候齐声领命,随即回营整肃行装。
众人走出大帐,其中一人在杨坚肩上一拍,摇头道:“杨兄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我大周和齐国开战以来,这许多年可只有一人爬上过鬼崖。”
杨坚含笑道:“既然有人曾经上去,又焉知我们不能?”说着话,一只手不自觉抚上胸口,独孤伽罗手书的行军手札,熨帖暖心。
当年,曾经爬上鬼崖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伽罗的哥哥,独孤善!这册行军手札里,伽罗做了详细的记录,他早已烂熟于胸。
相信,凭借这册手札和他杨坚的身手,他一定会攀上鬼崖,探察到敌军第一手军情。
夜幕初降,六名斥候已整装待发,高颎送众人出营,细细嘱咐道:“此去你们只为刺探军情,能不被敌军发现固然是好,若是不小心暴露行踪,即刻撤回,千万不要贪功冒进!”
众斥候点头,齐声道:“将军放心!”
高颎拽住杨坚稍落后几步,又说道:“我知道你此去有心一探鬼崖,只是鬼崖地势奇险,你必要量力而行,我只要你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