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早一步得到通禀,在殿外等候,见杨勇伴着一名中年美妇而来,料知是母亲到了,抢前几步要跪下见礼,却被她紧紧抱住,一时间,心中微有不适,不过倒也不挣扎,任由她抱着,轻声道:“母亲保重身子要紧!”
独孤伽罗见儿子恭顺守礼,心中越发酸痛难忍,拭一把泪,勉强压住心头的激荡,这才将儿子从怀中拉出,仔细审视。
相隔十年,原来抱在怀里小小的娃娃,如今已经长大,清秀的眉眼,宛如儿时模样,只是身形略显单薄。独孤伽罗摸摸他的脸,再握握他的肩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声泣道:“广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杨广微微抿唇,垂眸道:“父亲、母亲将儿子留下,也是逼不得已,况且儿子在宫里一切都好,并无委屈!”这些话虽然说得谦和守礼,却透着一抹淡淡的疏离。
独孤伽罗微微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宽解。
杨广将她挣开,向杨丽华施礼:“想来这是大姐!”又向杨勇躬身,“大哥!”
杨丽华唏嘘:“广儿,总算见到你了!”只为了这个弟弟,一家人在定州是何等的牵肠挂肚,如今,总算见到了!
杨广仍然眉目不动,截声道:“皇后已在崇义宫等候,请母亲移步!”对杨丽华的思念之语并不理会。
独孤伽罗错愕,向杨丽华望去一眼,无奈道:“好,我们先去见皇后!”伸手要去牵他的手,却见他已转身在前边带路:“母亲请!”
独孤伽罗暗叹一声,只得快步跟上。杨丽华微怔之后,眸中闪过一抹不悦,默默随在身后。杨勇倒不以为意,伴在姐姐身边,有一句没一句问起别后之事,与她一同往崇义宫而去。
杨丽华胸怀微敞,看皇宫构建恢宏,心中最隐秘处不禁怦动,轻声道:“幼时倒不觉这皇宫有如此的气势。”幼时不懂,只觉得皇宫极大,如今明白,住在这里的人有无上的权力,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难怪听父亲、母亲谈古论今,有无数的英雄豪杰为争夺江山而不惜枯骨成堆,可见,权力当真是一个好东西!
崇义宫内,阿史那颂早已在等候,见几人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独孤伽罗跪倒见礼:“臣妇独孤伽罗携子女见过皇后!”
阿史那颂忙双手相扶:“伽罗,不必如此多礼,快起吧!”说着将杨丽华姐弟唤起,这才细细打量独孤伽罗,叹道,“一别十年,你还是当年的模样,若不是看到孩子们长大成人,还当真不觉我们已经老了!”心里暗叹:岁月对眼前女子当真是青睐,儿女成群,容颜却不见丝毫衰减,举手投足间还更有气韵。
独孤伽罗含笑道:“皇后风华绝代,怎么就老了?”
阿史那颂微微一笑,转向杨丽华打量,点头赞道:“丽华倾城绝艳,正如你当年的模样!”
杨丽华听她称赞,盈盈再福身施礼:“皇后谬赞,丽华粗陋,哪里及得上母亲万一?”
阿史那颂见她举止有度,心中点头暗赞。她终究出身世家,虽说远去那穷乡僻壤十年,却仍然有大家风范,可见这十年来,独孤伽罗从不曾放松对子女的教养。
这里正在叙话,就听殿门外脚步声响,宇文赟带着内侍保桂快步进来,张嘴就道:“母后,听说今日杨家的人进宫……”话没说完,一眼看到杨丽华,眼睛顿时一亮,指着她道,“啊,你……你就是杨丽华?本宫记得你!”
独孤伽罗见他无礼,只是微微一笑,当先施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杨丽华、杨勇、杨广跟着施礼去。
宇文赟连连摆手,目光都不向独孤伽罗移去一分,只是随意道:“免礼免礼!”上前一把抓住杨丽华的手扶住,含笑道,“丽华,一别多年,你竟出落得如此模样!”向她上下打量,喜不自胜。
独孤伽罗见他竟不避男女大防,眉心不由微微一皱。杨丽华却声色不动,浅浅含笑道:“太子谬赞,丽华愧不敢当!”作势给他行礼,借机将手抽回。
宇文赟对她的疏离浑然不觉,笑眯眯道:“敢当敢当,有什么不敢当?”
阿史那颂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也微有不悦,插口道:“伽罗,皇上已经传旨,命阿广出宫回府,你们也好一家团聚!”
独孤伽罗大喜过望,忙又跪下行礼:“独孤伽罗谢皇上恩典,谢皇后成全!”
杨广微微一愕,也跪下磕头谢恩:“杨广谢皇上恩典!谢皇后恩典!”微一迟疑,又道,“谢太子恩典。”
宇文赟整副心神都在杨丽华身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阿史那颂伸手虚扶,叹道:“快起来吧!你自幼在宫里长大,如今出宫,本宫还当真是舍不得!”
杨广刚刚起身,闻言又跪倒:“杨广再谢皇后养育之恩!”
阿史那颂一生无子,这满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也只有宇文赟和杨广两人,此时见他执礼恭谨,想起这十年教养,倒也有些动情,忙双手扶起。
独孤伽罗见杨广应答有礼,举止有度,反观宇文赟的无礼,心中颇感安慰。
正在此时,只听安德的声音在外响起:“皇上驾到——”随着话落,宇文邕龙靴已踏进殿门,显然是刚下早朝就匆匆赶来。
独孤伽罗忙跪倒行礼:“臣妇独孤伽罗见过皇上!”在她身后,杨丽华、杨勇、杨广同时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