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菀琰便赶紧示意让人将孩子抱下去,一扭头,便瞧见了门口立着的尹浩。
目光闪烁几分,司徒菀琰望向那道身影,终是出了声:“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瞧瞧?”
尹浩喜上眉梢,可刚踏进一步,却又想到了什么,堪堪收回脚,又紧跟着退了一步,摇摇头,隐有难言。
司徒菀琰立时发觉自己这话僭越了,北朝虽不提倡男女大防,可到底是男女有别。夕若烟为贵妃,尹浩不过只是小奴,即使不论身份,也没有外人轻易入女子闺房的道理。
她面色有异,回头看向夕若烟。
那话许是夕若烟也听见了,见她望来,只十分疲惫地点了头,有所示意。
司徒菀琰明了,复又思忖片刻,便招了庆儿、花颂等人离开。自己行得门前,示意尹浩入内,才轻轻将门合上。
屋内诸人多数退去,只余了赵嬷嬷守在榻前,尹浩踌躇不定立在门前,遥遥隔着一扇屏风望向内室。
“哑奴……”悠悠浅浅的声音从内室传出,听来有几分虚弱。
尹浩下
意识想要上前,可迈了步,到底还是忍住了。
内室片刻没有声音传出,尹浩攥着拳头,心里万般思绪翻转,只在隐忍。
不消片刻,赵嬷嬷从内里走出:“小姐唤你呢,快些进去吧!”
“可是……”尹浩尚有犹豫。
赵嬷嬷隔着屏风一望:“无碍,快些进去吧。”
既得了此话,尹浩这才迫不及待地绕过屏风入了内室。
榻前纱帘已被放下,隐隐约约可见模糊倩影。尹浩踌躇上前,久久才轻轻问了句:“你……还好吗?”
“我……无事,只是有些累。”夕若烟累极,缓了缓,才又道:“哑奴,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怎么和祁王勾结在一起的?”
“我……”
千言万语哽在了喉间,尹浩目光闪烁,支支吾吾愣是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夕若烟急在心头,一时血气上涌,连连咳嗽起来。赵嬷嬷心疼她,忙掀开纱帘为她顺背。
纱帘挑起,借着烛火清晰可见夕若烟苍白的脸色,虽然容貌与五年前判若两人,但到底是她,到底是让他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年的人。
赵嬷嬷取来温水给她润喉,再看向尹浩时已不复方才般镇静:“小姐问你话,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尹浩,你可别忘本,别忘了小姐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
此话不必赵嬷嬷提醒,尹浩自也会感念心头,永世不忘。
他仍有犹豫,可见夕若烟连声咳嗽不停,担心她焦急伤身,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他也算不上是祁王的部下,不过只是各取所需,共同谋利罢了。
当年丞相府一夜大火,他应提前得了管事吩咐出府购买花种而逃过一劫,可回来时,昔日豪门大户已在一片火海中化为了灰烬。丞相府上下一百多人竟无一人生还。
大火的来由坊间众说纷纭,可其中最盛,莫过于是宫里那位动的手。
后来不过三天,坊间再次传来消息,说是宫里凤鸾殿大火,皇后并腹中皇子不幸殒命。他大受打击,几欲求死。
当时没了落脚地,心里再也没了牵挂,他只能远走他方。直到途径九嶷山,他感染风寒倒在了山下,醒来时,便是在一间农舍中。
救他之人是个十五六的姑娘,姑娘的父亲是个江湖郎中,不但治好了他的风寒,还用民间药方治好了他的哑疾。
原本他是一心想要为小姐报仇,只可惜一人势寡力单,贸然进京无疑是去送死。所以,他只得暂住农舍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至于从何做了九嶷山上的土匪头子,不过是全凭了一双拳头,在山下小镇被打劫之时,凭一人之力击退了全数寇匪,从而被奉为大哥。
他想,若非不是祁王此时造反,若非不是他心中怨恨经久愈深,若非不是……不是因为整个丞相府因一道莫须有的罪名在火中化为灰烬,或许他不会帮着祁王起事,或许他仍旧只在九嶷山上做个不会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
或许……他也会带着愤恨,忿忿不平的了此残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