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渊站到车门口,没有走到琮玉跟前,只是又点了一根烟。
琮玉突然觉得他不像野人了,像摇滚歌手,只不过他的胸前没有一把电吉他,但他还是可以唱一首穿透人心的歌,就像西北高原的烈阳和冷风之于琮玉的瘦小身板。
她走向他,问:“你还要送我回去吗?”
乐渊没答,不急不慌地抽完烟,说:“好玩儿吗?”
琮玉没说话。
乐渊看向她:“我问你,好玩儿吗?”
琮玉只是盯着他。
乐渊会帮她料理对她动手动脚的人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都是琮玉的一出好戏:“你从换上这身衣服就在计划这件事,我问你,好玩儿吗?”
琮玉不否认:“我穿一身乞丐装,就能阻止别人为非作歹了吗?这一路千山万水,凭你委托的这个小痞子,我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北京了吗?”
乐渊听得生气,骂她:“你要安分守己这些事都不会有!是你拿你自己不当回事!”
琮玉也生气:“我怎么不当回事?我爸死的时候我十岁,我妈死的时候我十一岁,我从四十多人里抢到当沈经赋入室弟子的机会,我一天到晚苦练功,就为了沈经赋拿我当一块值钱的东西,他愿意惯着我,我才能跟他谈条件,才能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才能来问你,我爸是怎么死在了雪山上!那块界碑上的血,那棵怀念他的树,那些事,我才有机会知道!”
风很无情,吹得女孩脸颊发青,嘴唇紫红,也卷走了她鼻前的氧气,让她说没两句话就喘了起来,风马旗在头上不停地舞,她的小裙子也是。
乐渊眉心耸动,难发一言。
琮玉缺氧了,但还是大声地喊:“人有欲望才有软肋,但我全家死绝了,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能欺负到我!你又凭什么说我拿自己不当回事?”
她在承认,是她引导了这场意外,只为了让乐渊留下她。她还告诉乐渊,她爱自己,且没有软肋,所以她无坚不摧,区区两个人渣,只是她把乐渊引来的工具,伤害不了她。
她那么努力想要留下来,乐渊好像再找不到理由送她回去了。
氧气不足平原三分之二的地方,琮玉一激动就缺氧,脸通红,不光是憋的,更是这骄阳晒的,额头和苹果肌甚至泛出亮光。
乐渊妥协了,从车上拿了氧气瓶,换了新的罩子,用松紧带套在了她的脑袋上:“自己手拿着。”
琮玉拿着瓶子,仰头,死死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乐渊没心慌看她,看见她就烦,他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琮玉吸了好几口氧气,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也不喘了,就把面罩摘了,问他:“能不能不送我回去了?”
乐渊没答。
琮玉也不问了,转过身去,赌气的样子特别幼稚。
过了一会儿,乐渊说:“你想好了吗?”
琮玉转回来,冲他点点头。
乐渊又说:“这边很苦。”
“我不怕。”
“可能会死。”
“没关系。”
乐渊头疼,忍住捏眉心的冲动:“你不怕我把你卖了?你看我干的像是正经买卖吗?”
琮玉咧开嘴,牙齿很白,笑容很灿烂,少女的鲜活和灵动她取之不竭:“那你记得把卖的钱分我一半。”
良久,乐渊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琮玉一喜,立刻钻了进去。
乐渊却没着急上车,抬眼看向清晰的连绵的山影。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但,管他呢,他怕什么。
小痞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跟前走了两步,但乐渊的车已经开走了,他只能对着车屁股喊:“乐哥!她不回北京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路飞扬的尘土。
琮玉从后座钻到了副驾驶,打开车窗,打开手机蓝牙,连接了乐渊这辆破车的音箱,放了一首男孩别哭。
她还要跟着唱,唱到‘男孩别哭,美丽世界的孤儿’时,声音尤其大。
乐渊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早熟,还这么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