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在背风的地方点了堆柴火,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泡了枸杞的塑料瓶,还剩下半瓶,笑呵呵地说:“条件不行,没酒。”
“有酒也不能喝啊,开车呢还。”另一个老兵说:“你那眼是怎么瞎的又忘了,还有那胳膊怎么折的,也忘了?”
老兵没接话,喊了琮玉一声:“小姑娘,来烤火。”
琮玉擦擦鼻子,走到跟前。
陈既听到前一句话,抬起头:“眼和胳膊怎么了?”
老兵摆摆手:“你听他瞎说,哪瞎了?只是看不清了,胳膊也还好着。”说着晃了晃手腕:“翻车而已,胳膊骨头错位,也没折。眼是在雪地等待救援时间太长,伤着了。”
陈既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嗐,早不记得了。小事。”
另一个老兵替他说:“就你们走后第二年,那年环境好像特别差,这条走了几千遍的路突然艰险了。”
一阵沉默,数米内只剩下风声和火苗子噼里啪啦的声。
“也没事,当兵是为什么?就为了让别人安稳点,那让别人安稳过日子,苦时候不就留给自己了,哈哈——”
“还记得光子吗?就那个特崇拜你的,你光膀子练意志,他学你,结果病了一个礼拜的不靠谱的,复员后写开诗了。”
“对对,他还写了你呢,写了老陆……”
琮玉突然停下了拿小棍儿扒拉火堆的动作,但没抬头。
陈既余光捕捉到了。
老兵话没说完,旁边人扯了他袖子一下,他想起什么似的,不说了:“烤火烤火,你们饿不饿啊,我车上还有方便面和我媳妇儿给我烤的琵琶腿。”
另一个老兵顺着他的话,继续转移话题:“赶紧拿出来啊!等什么!”
老兵起身去拿,一直不作声的老兵叹起了气:“新兵一茬又一茬,平原的小伙子都有抱负,但没西北人抗风雪的身子骨,十□□到边防,冻两天就嚷嚷要回去。”
“是这样,别说有你们那时候趴雪地端着枪一待就是一天的气魄,能不嫌做饭麻烦、辛苦都不容易。还敏感呢,班长说两句就脸酸。”
“和平年代嘛,谁吃苦啊。”
“主要现在也不苦啊,从团里到几个哨所,营区室内温度跟楼房差不多了,还给配备的篮球框、台球案子,齐全着呢。像你们阿库勒我们还能把车开到山脚,莫金山都是直升机运输物资,要什么给什么,你们那时候哪有啊。”
“嗯,也就执勤、巡逻、训练的时候辛苦了,但你干得就是这个啊,你哪能怕苦呢,对不对?”
吐槽完了也会说句公正话:“不过有事的时候真敢上,这点倒是值得夸奖。”
“嗐,也许是我经历过你们这么强的队伍,觉得不脱层皮就不能说自己是边防的兵。”
“那叫什么?由奢入俭难对不?”
“哈哈哈,差不多这么个意思。”老兵的自娱自乐仿佛是种天赋。
“现在的这个胡营长也是雷厉风行,有本事着呢,但可能是高原只有环境恶劣这一个需要克服的问题,不需要战士去搏命,胡营长就老是铁拳打在棉花山,使不上劲。”
琮玉朝他们看了一眼,他们手上、脸上都是冻疮,不是这儿裂就是那儿爆,居然轻飘飘地说环境恶劣是小问题。
“我听我师父说,这么多年,咱们这边防线要塞,就陆营长手底下那波兵个个都拎得出来。”
突然提到陆岱川,另一人瞬间低头,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