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锦茫然地看阿畴,动了动唇,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周围人等,侍卫,宫娥,全都寂静无声,低垂着首。
阿畴径自握住希锦的手,之后带她上了宫门前的辇车。
太过亲密了,皇家礼仪不是这样的,不过没有人敢质疑这位皇太子殿下,大家全都屏住呼吸,低垂着眼睛。
那凤檐是宫里头用的,华丽,但不够宽阔,辇车坐几个人绰绰有余。
坐在辇车中,希锦靠在那车壁上,看着那辇车缓慢地经过宫门。
宫门雄伟高大到需要使劲仰起脖子看,而宫门前的侍卫肃穆威严。
希锦有些无力地靠在那里,略闭上眼睛,她觉得那血腥的气息淡淡地萦绕在自己的鼻翼。
其实已经没了,但感官上还残留着,总觉得还在。
耳边陡然传来阿畴的声音,很是温和“这是怎么了累了”
希锦抬起眼来,便看到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她倚靠在那木壁上,歪头打量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看不懂这个男人,哪怕他是自己赘婿时也不懂,不懂他总是过于冷漠的波澜不惊,不懂他有别于市井喧嚣的冷清,就好像任凭他身边围绕着多少人,他都可以寒塘鹤影冷月孤魂。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他是在那骨肉相残的血腥中逃生的孤儿,昨日含笑搂着他的慈祥,也许明日便是追杀他的屠刀,他这样的人,只怕是看透了。
只是他从未说过而已,他一直埋在心里,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即使是面对自己这枕边人也不会泄露半分。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是谁,是杀他父母的凶手,但是他却不动声色,依然能翁孙言欢,能哄着自己疼爱的儿子去亲近那杀人的大爹爹。
这就是长在皇权倾轧下双亲惨死的皇子,是面对自己亲翁翁依然跪在那里不能近前的龙孙。
生死之前,他眉眼都不曾有半分波澜。
帷帐低垂,辇车内光线明暗交织,阿畴垂眸询问地看着她。
希锦摇头“我只是认清了现实而已。”
阿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乌密的睫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如雪肌
肤呈现出几分脆弱的苍白,眉眼间透着倦意。
他沉默了片刻,便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希锦精致的眉眼“到底怎么了”
希锦想了想,懒懒地道“你的正头大娘子,我可能消受不起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当吧。”
阿畴“哦”
希锦“还有什么皇后之位,我更是没福气。”
阿畴微凉的指尖轻抬起她的下巴,就那么低头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想,昨晚不是闹着要当大娘子吗”
闹着
听听他用的词
希锦是不喜欢的,这怎么叫闹,分明是努力争取,不过现在她不想争取了,她没那心劲儿了,以至于给他一个“哼哼”都觉得懒。
她便喃喃地道“伴君如伴虎,我看这宫里头的日子好过不了”
阿畴用很轻的力道抚着她的脸颊“然后”
希锦怔怔地看着眼前郎君,他那幽黑的眸子盛满了温柔,那温柔仿佛要溢出了。
但是这种温柔中一种难言的危险。
就仿佛在暗夜中看着一口幽深的井,那井水乍看澄澈,可你仔细看,往里面看,一直盯着看,便会陡然明白,暗光凛冽间,那口井深,深不见底。
她的心就仿佛被人用手捏住,酸楚,甜蜜,心痛,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