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徽喝完牛奶,吞咽的时候感觉嗓子有点疼,可能是对这边的环境还有点不太适应,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嗓子痛的厉害,白天说话都有点哑。
顾留政看她放下杯子后,指尖夹着一颗糖送到她唇边,“吃颗润喉糖。”
可能是平时拿棋子习惯了,他拿着糖的姿态也和拿棋子的时候一样。右手中指指尖轻压在食指指甲上,糖就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中指微弯,形成一个极漂亮的弧度,两指相叠从侧面看像鹰嘴,而无名指、小指、拇指自然伸展,如同老鹰展开的翅膀。
这是最最标准的拿棋子的姿势,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落子的动作优雅如艺术画。
夏徽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他执子的时候,就被他这动作吸引了。她三岁跟着爸爸学棋,那时候手小还没法这样拿棋子,只是随手一抓。后来手长开了,爸爸也没有教她正确的拿子方式。他是个粗糙的人,觉得只要棋下得好,就是用脚拿子也无所谓。
所以等到她七岁那年她已经敢搭擂台了,拿棋的动作却还像初学者一样,也难怪引起人轻视。
拜到眉山棋院后留政师兄才教她如何执棋,手把着她的手,先是拇指与食指拈起一颗棋子,而后中指搭上去轻轻一翻,将之夹于食指指甲与中指指腹之间,从容又好看。
这漂亮的手几乎吸引了夏徽所有的注意力,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含着他的指尖,闻到了润喉糖的味道,用舌尖舔了舔。
顾留政的眼瞳蓦然变深了,幽幽灼灼的如同含了一团火焰。夏徽浑然不觉,含着他的手指仰头望着她,灯光下那眸子氤氲,纯真中带着三分妩媚。
他感觉到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起来,犹如海啸来势汹汹,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仿佛饥渴到极致的沙漠旅人。他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抽回手指,霍然起身,“我先回去了!”
“师兄?”
顾留政没有理会她,走到门口顿了下,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手,才打开门匆匆而去。
夏徽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师兄是怎么啦?脸怎么那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啊?想不通,九点钟到了她准时上床睡觉。
休整了一日战斗再次打响。有了首局的胜利,小林茜子气焰更盛的,她踩着木屐进入对局室,木屐发出清脆的地声音,完全像是挑衅。
夏徽这一次执黑先行,采用易于进攻的三连星布局,她听从了程弈白的建议,以进攻为主,长剑所指纵意所如,锐不可挡。小林茜子见识过她的攻击力,知道不可硬碰硬,故而避其锋芒,意图以厚实的棋型做为壁垒,对抗她的强攻,在敌人疲惫之时发动反击。
不过显然夏徽的攻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强烈持久,等她抓住机会反击的时候,局面已经呈一面倒的姿态。她那厚实的棋形也被战火洗劫过,成为一片残垣断壁。夏徽一鼓作气并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迅速的搜刮土地,抢占实地,最终逼得小林茜子投子认输。
对局前小林茜子像只趾高气昂的花孔雀,对局结束后像只落了毛的老母鸡。不过夏徽没有心思欣赏对方落败的姿态,她飞快地跑到观战厅内,看顾留政与车丞俊的对局。
大屏幕前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所有的棋士媒体都汇聚在这里等待第一手消息。一个是蝉联三届的冠军,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二段,这场对局可谓是噱头十足。
夏徽没心思想这些,她踮着脚尖观看大屏幕,可前面的人实在太高了,她根本看不到全局,没办法只好搬来个小几站着。
顾留政与车丞俊的对局已经到中盘了,他果然猜到了先手,但并没有占到先机,每一次进攻都被车丞俊挡了回来,犹如困兽之斗。他像江青白一样试图改变自己的棋路,依然没有效果。大屏幕上静止了下来,他陷入长考之中,已经十分钟了。
夏徽不记得留政师兄和谁对局时长考过这么长的时间。他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多点,而车丞俊还有一个多小时,局面很不利。
又过了五分钟,顾留政终于落子了,这是一个变招,完全不在他平常的套路之中。夏徽觉得这一步走得有些熟悉,但她也来不及细思。江青白也要博弈最后进行变招,但是根本没有用。师兄这样能有用吗?
盖院长等人的神色比她还要焦急,他几乎能想到如果顾留政失败后,将会被媒体记者怎样的口诛笔伐。那些曾败于他手下的人又会怎样趁机落井下石。棋坛的水从来都不是清澈的,赢棋的时候棋迷们会送上鲜花与掌声,输棋的时候他们却未必会宽容。他们或许会容忍顾留政输给一个九段,但绝对不会容忍他输给一个二段,纵然这个二段一路闯到了决胜局。
顾留政的几个变招都被给挡了回来。车丞俊的脑海里储存着上万张棋谱,这几乎是人类的极限。那些东西藏在他脑海中,就像电脑知识库一样,用的时候只需要输入关健词,就能自动搜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