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煦的一个月休沐在年节后不久也结束,回归了朝九晚五的班点后,每日回城皆是先回相府,时时还厚着脸皮蹭饭。
对于这一点,江洛修完全无视,倒是江歌次次都在饭桌上偷偷瞪他。
这一年是乾华二年,历代帝王登基后的首列大事,便是充实后宫。三月里各地的秀女纷纷被送入皇宫,一时间香料和绸缎铺的生意很是兴隆,好在有云家的绸庄,蒂莲的及笄礼才不至于没的装点。
早在前些日盛华公主便在府中上上下下吩咐了一遍,甚至带着江邟的妻子白氏亲自监察下人们的活计,大到及笄礼上宾客的邀请帖和宴席菜品,小到相府内每一条廊道上装饰的烟霞缎以及园子里的花草修剪。
谢府上二舅母白氏和世子妃王氏二人接连着日日到访,帮衬着盛华公主将及笄礼的事宜准备的越见隆重。整个相府都好似重新被翻修了一番,饶是江洛修这样沉稳泰山般的人也不由眉心抽搐,一日回府还以为是走错了门子。
而及笄礼的主角蒂莲,却是成了满府最悠闲的人,她早两日便搬到了独立的楼阁,不再住在松园,毕竟之前是因着父亲的疼爱才留她在松园住到这么大,眼下及笄礼那日满京城的贵妇小姐都会来,若是让人知道她还住在松园,未免会被嚼什么舌根。
新的住处蒂莲取名为‘棠海苑’,位于松园东北,隔了两条廊道,倒是与江蓠的‘鹤斋’隐约对望。
院子里中央是一棵百年海棠,这个时节妖娆的海棠开的正盛,风过时飘摇下一片花雨,铺就在满是玉白碎石的院子中红白相间诗情画意。四周以围廊环绕,廊下卷着竹帘,围栏上摆放了一盆盆绢蝶兰,朱木的地板新漆过,丫鬟们每日擦洗的纤尘不染。
蒂莲住的楼阁有两层,一层改造成堂厅,以两扇番邦进贡扶琳彩绘仕女图的落地八折屏风隔开,正对着敞开四叠前门的为待客处,绕过屏风东侧是简易的书房,摆设文房四宝和两排书架,书房东墙修葺着朱木楼梯,以水晶低泪帘掩饰,其上便是蒂莲居住的外间与内室,外间的南面朝阳雕栏着六扇对合窗,窗下并排着两张软榻,自这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海棠苑’以南的相府景致。
这栋碧瓦朱木的楼阁是盛华公主入府后便命人开始修葺的,历时三年,是专门为蒂莲建造的闺阁,可见当时她入府时便抱着与蒂莲亲昵相处的心思,奈何这些年一直也没换来蒂莲一声‘母亲’。
还有两天便是蒂莲的及笄礼,府内已经陆续有人提前送上了厚礼,这份礼物只有与相府交情匪浅之人才会预备,是专门送与蒂莲的情义之礼,只会比旁人的要贵重,例如苏家和白家便是,到了及笄礼那日他们还会重新备一份不重不轻的礼,与所有宾客的礼物同记在礼单上,如此做既不会引外人揣测议论,又全了与相府的亲近,是时下贵族里的惯例。
而此时蒂莲,正是倚在二楼南窗下的软榻上,翻看盛华公主让寻嬷嬷亲自送来的三份礼物。
青篍站在一旁,指着最小的那个紫缎锦盒道,“这是荣国公府送来的。”,又一指最南边的红缎方盒,“这是白府的。”
视线落在最中间也是最大的碧玉雕花盒子上,蒂莲伸出素指敲了敲,低清道,“这个定然是成国公府苏家送的了。”
青篍含笑颌首,“小姐说的是。”
垂目睨了一眼,蒂莲翻开左手边的红缎四方盒,但见盒子内衬为素白,里面竟然是一对白脂泛着血丝的玉镯,素手轻轻拿起一只,月眸静默细细打量,这玉倒是光泽如月血色入魂,白红芊思甚是好看。
“寻嬷嬷说,这是难得一见的月洗玉,吸取日月光华,夜出如明珠泛目,现今整个夏兰统共也只有这么两支。”,青篍温慈的眉目略弯,轻声为蒂莲解说。
什么月洗玉,不过是月光石吧,当是因着物以稀为贵才会价值连城,不过白家送来这样的礼物,的确是尽心费力了。
轻轻放回盒子里,月眸游离看向成国公苏家送来的碧玉簪花盒上,且不管内里的东西是什么,单单这玉盒的质地与雕琢便可见珍贵,双手掀开玉盖,顿觉一阵寒香扑面而来,看清里面的东西,蒂莲不由怔了怔。
“这是?”,青篍一脸不解和惊异问道。
将玉盖合上,蒂莲清淡道,“是成国公府的两件传家宝之一。”
青篍一惊,温婉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这可真是肯下血本啊,自己若是没猜错,是传言中苏家传袭了百年之久精心养护不世出的血玉吊坠,白家那对月洗玉镯若是价值连城,那这血玉吊坠可谓是无价之宝了。
蒂莲也心下有些吃惊,这样的物件儿便是当年苏家嫡长孙女嫁入东宫,如今贵为一国之母的苏皇后,都没有能到手,既然就这样随意的送到了自己面前,苏家打的什么主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看过了这样的宝贝,蒂莲稳了稳心神,翻开剩下的紫缎锦盒,入目一支碧玺琉璃杆的细毫笔,不由一怔。
青篍见了眉目笑弯,柔婉道,“这是荣国公夫人亲自送来的,说是谢老夫人给小姐的寿礼。”
外祖母,蒂莲眼眶微热,轻轻抚摸那琉璃笔杆,抿唇微嗔道,“这可是谢家的保命符,外祖母怎么这样轻易便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