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以一敌七,对方鸣刀似镰似钩,来势汹汹,声如雨珠般密集,交迭而至。
周芙使剑,时而灵动轻巧,快如雷电;时而凝缓沉厉,重有千钧。
七人当中任何一人本都不是周芙的对手,然而七人有进有退,接番上阵,似个密不透风的网,将周芙围困其中,越收越紧。
周芙渐现疲态,力趋难支。
他挽剑尽力一攻,敌方眼见周芙这一剑势毁日沉月,猛地擡手,触动袖间机巧,暗箭齐发。
周芙惊心,收剑格挡一箭,翻身再躲两箭。
暗箭迅疾如风,一箭过腰,皮开肉绽,溅出一雾鲜血;一箭掠过周芙束发的红缨带,待他再转身时,浓黑的长发已散落满肩。
他一擡眉眼,剑撩起胸前长发,掠去身后。
为首人见周芙形貌艳逸,眼尾狭长,能将潇洒与柔媚兼具实属不易,他叹道:“玉面将军,你若真为男儿,又怎幺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在旁的娇兰闻言惊疑不定,愣愣地看向周芙。
这是甚幺意思?周芙不是男儿,是女、女子?
周芙懒得搭理他们,这会子只用来喘息还不够,千念百转间都在思量逃生之计。她一人跑也跑得,只可惜身后还有娇兰和老伯,她怎可能弃下他们?
正值她受困之际,听得叮叮当当一通清脆的铃响,由远及近,缓行而来。
杀手警觉,回身一看,见鬃毛黑亮的宝马上披戴朱红马鞍,鞍山左右挂着小银铃铛,一跑起来,摇荡着响个不停。
周芙顿时万念俱灰。方才还难为要顾及娇兰和老伯,现在好了,又来白送一个李轻鸿。
“是男儿是女身,当真这幺重要?”
李轻鸿勒停了马,微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看向这些个黑衣人,“岐牙王派来的?”
其中一人认出了李轻鸿,蔑笑道:“正是。小王爷,吾等奉命铲除岐牙叛逆,此事与小王爷无关。两国已停战交好,请您勿再旁生事端。”
李轻鸿笑了一声,“奇怪了,岐牙王难道没告诉你,小王之所以答应停战,是因他愿意把玉无瑕的命,舍给小王幺?”
“你说甚幺?”
不止他们震惊,就连周芙也轻轻一拧眉头,冷着眼看向李轻鸿。
李轻鸿优哉游哉地晃着缰绳,漫不经心道:“你来杀我的人,也不过问我的意思。岐牙王调教出的鹰犬,这幺不知规矩?”
双方对峙间,桃红的风吹拂起李轻鸿赤朱色的袍角,轻翻涌动,颜色越发浓炽。
为首的杀手沉默了,逐渐握紧鸣刀,道:“完不成任务,也是死。如果能在小王爷手里博得一线生机,我们兄弟也不枉来这一遭。”
李轻鸿道:“看来是不肯善了了。”
他似是无奈的,下马来,从腰间缓缓抽出剑,“我剑法不好,诸位下手温柔一些。”
剑仿佛不常用,与剑鞘擦出低哑的鸣叫,如同生锈了一般,难听得周芙心浮气躁:“李轻鸿,你找死?!这是我与岐牙的恩怨,与你无关,快走——!”
“岐牙不要你,我要你。我待你不好幺,大敌当前,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
这厮竟是这等关头都不忘调风弄月!周芙咬得牙根发痒。
李轻鸿扯下朱红外袍,一身轻薄的素纹白衫,裁出男人健壮有力的腰线。他一手横剑,眼睛映在清凌凌的剑身上,笑中带寒,“我舍不得怪你,好在还能拿这些人出出气——!”
话音刚落,李轻鸿一剑刺出,攻势雷霆遂至,挑、刺、扣、劈,剑招间凌厉的杀意如同借风而起的熊熊烈火,将七人尽数吞没。
鸣刀与宝剑相接,七人缠斗,却反而被李轻鸿神妙无方的剑法压得无暇喘息。
李轻鸿步步相逼,反缠住一人步步紧追不舍。
剑尖挑开对方刀法中的疏漏,李轻鸿瞄准时机,翻剑迫开对方欲弯的手肘,直往心口一刺,鲜血瞬间溅到李轻鸿的白衫上。
他收剑,看见那人倒地不起,轻眯着眼,挥手掸了掸胸前的血珠儿。
李轻鸿呵笑道:“这也能当杀手?你们这个行当,门槛儿有点低了。若有命回去,跟岐牙王进言,以后别养脓包废物,浪费银子。”
周芙:“……”
时至现下,周芙才知自己如何被李轻鸿骗。
方才那招是她教了李轻鸿一个月的剑法,且看他使得出神入化,运剑时一丝不苟,稳若磐石,哪有素日练习时的不堪与赖皮……
李轻鸿身姿挺拔,犹如一杆冷冷的银枪。周芙第一次觉出,李轻鸿的确是雁南王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他骨子里头流淌着神武的血,立在大梁幅员千里的土地上,能扛起整个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