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第70章
他叫揭暄,揭天掀地的揭,风和日暄的暄。
他的降生给父母和族人带来无限的希冀,整座扶丘山上下洋溢着笑声和欢喜。
那时的他仍在襁褓中,只因身旁的另一个婴孩哭泣,便会扯着嗓子加入,哭声高低起伏,似要震破天地。
那时的他,懵懂无知,还不知自己将会同这个一起哭嚎的婴孩纠缠难分,至死不休。
可他的降生并没有改变父母间寡淡的感情,父亲忙于处理联盟的事,母亲则像一支终日照不见阳光的花,慢慢枯萎下去,直至死亡将她带离这困住她的牢笼。
不过那悲伤没有在他年幼的心里留下太多阴影,事实上,因为母亲孱弱的身体和自己忙碌的修炼,他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几乎已经不记得母亲的容貌了,只记得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总是出神地盯着院子里静静盛开的花。
母亲说:“那是墨角兰,它们能让我安睡。”
后来,他的院子里也种满了墨角兰,粉的、白的、紫的,开花的时候很香,那香味让人睡得很好。
在周围人或羡慕或尊敬或溺爱的目光中,他一日日长成了挺拔的少年郎,一同沐浴在阳光下的还有长风、熙和、星潼以及许多师兄弟。
当然,在这么多人里面,跟他最要好的还是连生辰都跟他同一日的熙和,熙和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喜好、在意的人或事以及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熙和眼里好像只有他,熙和总是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一道称职的影子。
他从小就被教导自己肩负的重任,也深知扶丘山揭家代表着什么,血脉生来就赋予了他极为特殊的能力。
所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清楚,熙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包括自己,熙和是红色的,尽管他总是沉默不语,试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那由内至外一点点沁出来的金红却让他在自己眼里耀眼得像初升的太阳。
这点特殊也让他心里总是止不住的雀跃,像关了只好动的小麻雀,安静不下来。
直到他知道那红色代表的意义,可是太迟了。
长风对他说:“你成日盯着熙和不累吗?扶丘山没人敢欺负他,你放心好了。”
父亲望着他,声音很低沉:“阿暄,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不可为之。”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止熙和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似乎也只有熙和。
但那是完全错误的,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受益者。
他不敢赌,熙和的命、父亲的声名、揭家的前途,他一个都不敢赌,他唯一可以押上的只有自己。
就好像,对他来说,什么都很重要,最不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揭园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揭暄的声音恍若呢喃,可这寂静的夜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去吧,去找他。”揭永年扶着深红的廊柱,连腰都有几分佝偻,“他始终没有离开过,也没有怪过你。”
两年多了,熙和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过,揭暄也没有一刻忘记过,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怕他走了,你会逃不过那道生死劫。”
两个人都在害怕,害怕一个不慎,会失去彼此,可也正是这样的心情,让他们不敢相见。
昏暗的庭院里,揭暄的脸上糊满湿漉漉的泪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