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情急,赌场催债的人要把她卖到青楼抵债。你也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女子若被卖进去,一生的清白就毁了!”
沈昭又逼近一步,“少卿哥哥既然知道女子清白重要,难道就没顾忌过我的名声?”
“全京城都知道你崔大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明日我就会成为京中贵女茶余饭后的笑谈,说我堂堂尚书嫡女比不过一个平民女子,你可替我考虑过?”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千万种,少卿哥哥素来有勇有谋,怎会想不到更妥帖的办法?”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名声不重要,比不过让你屈尊擦桌子洗碗的心头好?”
她步步紧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崔少卿质问的面色通红。
更让他难堪的是,沈昭说的都对。
崔少卿在沈昭面前强势惯了,不屑于向她低头,反正她从来都不敢反驳自己。
他们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板上钉钉,就算沈昭再不高兴也没用,日后还是要接纳秋娘。不如趁现在把窗户纸捅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阿昭,你不要无理取闹!”
崔少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出身高门,自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你可知平民女子过的如何艰辛?既要伺候生病的双亲,还要挣银子养家,甚至还得面对邻里的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摆摊抛头露面!秋娘是个自尊自爱的好姑娘,她明明可以给富户做妾,却宁愿吃苦受累也要养活全家。她的坚强忍让,是你一个只知道逛街买花笺砚台的官宦小姐比不了的!”
沈昭攥紧了衣袖下的拳头,笑容惨淡的说:“少卿哥哥的话好像没说完,你不妨继续。”
见她一直不温不火,崔少卿便知道她不会怎么样,鼓足勇气说道:“待我们成亲,我要纳秋娘为贵妾!阿昭,你是我的正妻,我会做一个好夫君,尊重你,爱护你,但你也要有容人之量!”
他的话高高在上,宛如恩赐。
沈昭强忍下满腹的愤怒与委屈,秉着高门贵女的矜贵与风度,昂首说道:“你有一句话说的对,我沈昭乃高门贵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风华盛极京城!我幼承庭训,规行矩步,所受的教养都是做一府宗妇,自然不会降低身份与一个平民女子相比。”
“崔少卿,你真以为我会事事向你妥协?”
“你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我!”
对面的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说的话却夹枪带棍,全然没有以往的温良柔顺。
崔少卿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也不想妥协,他咬牙说道:“沈昭,世间男子均三妻四妾,连你父兄都不例外。既然你想做宗妇,便要知道妒忌是七出之罪,你最好想清楚,莫要惹我生气!”
沈昭不怒反笑,“世间男子即便三妻四妾,却也没人在正妻进门前将风月之事闹的满城皆知!”
“我已将此事报给崔家,崔太傅和崔学政可会容忍你如此乱来?还是你能顶住陛下和沈家的怒火,不顾崔家脸面,依旧我行我素?”
“崔少卿,我虽不会临街摆摊,却有身居高位的父兄做倚靠,有十里红妆做嫁妆,还会执掌中馈、打理祖产、接待交际、整治后宅,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你觉得我会吃这个哑巴亏?”
崔少卿怎么也想不到她如此决绝,竟直接将此事捅到府里,让他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抿紧双唇,盯了她半晌,无奈道了句:“阿昭,往后在府里,你为尊,她为卑,秋娘永远都越不过你。你就让这一次,好不好?”
不等她开口,崔少卿又继续说道:“秋娘父母都病倒了,哥哥还是个不争气的,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你就当可怜可怜她,给她一条活路吧。”
沈昭嗤笑出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何不帮人帮到底,直接娶她做正妻?”
崔少卿怎会娶个平民百姓做正妻,就算他想,家里也不会同意,他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沈昭满眼讥讽,勾唇笑道:“怎么,崔大郎都能屈尊降贵沿街叫卖,却不敢为心上人争取一次?如此深情厚谊,真是让人笑话!”
“沈昭!”崔少卿瞧出她存心捉弄自己,扬声说道:“说到底,你就是气我喜欢秋娘,对不对?你今日种种,不过都是善妒罢了!”
沈昭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展颜一笑,“对,我就是善妒。崔大郎既然不喜我善妒,那你就去找个大方的姑娘吧,我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胡闹!”崔少卿厉声呵斥:“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今日我只当你是气糊涂了,这事以后休得再提!”
不等沈昭再开口,崔少卿就快步走出巷子,那慌乱的脚步,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沈昭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无意识地将手攥成拳头。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好的姻缘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而不是一个人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