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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已经隐没进了墨一般的夜色里,西方悬挂的一轮明月越发的明亮,西炎城晚上的街道并不算太寂寞,有些晚归的行人三三两两的从他们身边经过,街边两溜白纸灯笼依次被点亮,像一枚枚的冰晶琉璃球一样,飘飘荡荡的随风浮动着,点缀在漆黑的夜色中。
“太晚了,我送你回宫。”防风邶回头看她,他俊朗的面容,在灯笼的闪烁不定的光影里,半明半灭。
小夭点点头,问道:“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教我射箭?我要去哪里找你?”
防风邶倏尔一笑,道:“自然是我去找你,你不是说过,可以去你的店铺里找你玩么?”
小夭道:“是哈,瞧我糊涂的。”
防风邶轻笑,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立,犹如一双璧人,行走在夜色的西炎城街道上,灯笼里的光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仿佛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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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歌舞坊。
玱玹面色阴沉,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一位身姿曼妙,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一双眼眸生的格外销魂,坐在他的身侧,捧着白玉酒壶,为他续着酒水。
玱玹一直都闷不做声,只一杯杯喝着,很快的,女子手中的酒壶就又空了。
“主子,别喝了,酒醉伤肝,你还是气闷喝酒,可就更伤身了。”女子一双美目里,满满的尽是担忧。
“金萱,”玱玹放下酒杯,满脸的苦涩,道:“恐怕这个世间,只有你才会真正的关心我了。”
金萱摇了摇头,道:“不止奴婢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我们都很关心,很担心你。”
玱玹听了,心里不由得更是沉重了几分,道:“你们不是我的亲人,却胜似亲人,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爷爷还有妹妹……一个视我为洪水猛兽,生怕我的靠近会夺了他的江山,一个视我为罪大恶极的坏人,怎么都不能原谅我……”
金萱闻言,心中酸涩难当,一双柔荑一动,就想去握玱玹的手,可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深深的凝视着玱玹——主子心里苦,主子心里求而不得,她的心里何尝不苦,也会求而不得的撕心裂肺!
不,她不可以,她只是个奴婢,纵然有三分姿色,也是卑微到了尘土里,她不配,她一直都知道。
“主子,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金萱虽然说着安慰的话,可在烛光中她的笑容,却有些寂寞的惨淡:“我们可能前世是亲人,只不过今世,是换了一个身份重逢而已。”
玱玹落寞的神情里,透着冰冷的悲伤,道:“照你这么说,那么今世的亲人,明明血浓于水,却在互相伤害,如此看来,在前世里,应该就是冤亲债主,是我的仇人喽?呵呵呵,金萱,继续给我倒酒!”
金萱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得将手中的酒壶放回托盘里,从里面又持起了一瓶白玉酒酒——托盘内总共六瓶,如今已经下去四瓶了。
玱玹喝的浑浑噩噩的,金萱在旁边欲言又止,看着他醉的眼神迷离,她的话到嘴边,却终究化为一声深深地叹息。
金萱拿起自己的酒杯,给自己浅浅倒了一杯,还未放至唇边,突然神色一凛,只觉得寒毛直竖,一股巨大的危险的预感,从她的每个汗毛孔里往外冒。
女人第六感本来就强,加上她本就是修行之人,灵力让她的感觉更是强上几分,她看向玱玹,刚想张口,耳边就闻得破空之音倏然响起。
金萱目眦尽裂,向窗口望去,眼前的动作似乎无限放慢,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道道箭矢,它们刺破了洁白宣纸糊的窗棂,慢慢的钻了进来,却又在下一秒,时间瞬间恢复如常。
“噌噌噌!!”
“主子!”金萱伸手,用力将喝的醉眼朦胧的玱玹推了出去,玱玹摔的四仰八叉,因为酒醉而通红的面颊,尽是浓重的迷茫之色。
金萱用力将身前的桌子掀翻,嚯啷一声桌上白玉酒壶全部滚落在地,碎了一大半。
她将桌子朝着不断有箭矢飞入的窗口飞扔了过去,速度若流星,力量如雷霆的飞箭竟然将桌子给顶了出去。
“啊!”玱玹发出一声痛呼,金萱猛的回头,看到玱玹胸腹部已经扎了好几枚羽箭,胳膊和大腿也不能幸免,一瞬间,她的呼吸都停了。
“主子!”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朝着玱玹扑了过去。
“别慌!”玱玹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臂,在无数的飞箭中,迅速以手指划出了一个金色的结界,将两个人罩在其中。
“我身上有天蚕宝甲!刀枪不入!”玱玹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下一秒皱了皱眉,还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射箭的人灵力似乎极高,虽然有着宝甲的阻隔,可他还是感觉到,那些尖锐的箭头,已经将宝甲顶入了皮肉之中,他的胸口腹部,还是受了皮外伤了,而且……
金萱闻言先是送了好大一口气,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玱玹四肢上的箭,喜忧参半道:“可天蚕宝甲只是个背心!您这胳膊腿其他的地方……刺客到底是谁!”
玱玹苦笑一声,看着被源源不断的箭矢破坏的岌岌可危,马上就要破碎的结界,道:“快别管刺客是谁了,如果再不走,我们都要变成刺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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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坊的李贵老板,这几天心情极好,此时他正在自己的藏宝阁中,欣赏着紫檀木架上摆放的各种精美的瓷器。
这是上回那些权贵子弟砸了他的歌舞坊后,他一家家的走访,那些人家里的长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去要赔偿,所有的人都不愿自家落一个死皮赖脸不赔偿的名声,全部都是有求必应,出手之阔绰,李贵从对方肉疼的表情中,就什么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