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菲在直升机上的时候,那个超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现在依然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灯光也很少,艾尔菲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的蓝眼睛里倒映着黑色的夜空和稀稀拉拉的灯火。
他的表情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的视线太明晃晃,那个被叫做超人的人对窗外看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她。
他轻声问:“怎么了?”
艾尔菲不是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
但这个男人的表情就是有一种让她开不了口的感觉。
于是她遵循自己的内心,直愣愣地继续用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不像是一个狂热粉丝会有的,甚至根本不像任何一个认识超人的人会对他投射的目光,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毫不在乎是否礼貌似的,单纯只有好奇,传递着这个地方我不盯你还能盯着谁的理直气壮。
男人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乐了一下,他的面部短暂地松弛下来,从刚刚那个紧绷而僵硬的神情变得微微放松。
“如果我还没有自我介绍的话。”他说,无论他对目前的情况多么费解和迷茫,但这份仿佛抓不着地的恐惧和怒火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发泄在一个女孩儿身上,更何况这女孩儿还是把他救出来的人之一:“我叫克拉克肯特。”
驾驶员忍不住侧目回来。
克拉克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偏头去看。
驾驶员说:“你是不是在星球日报工作过的那个克拉克肯特?拿过普利策那个?”
克拉克愣了愣,迟钝地眨了眨眼,仿佛驾驶员说的并不是他,或者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他似的。
驾驶员发现他没接话,以为他认错人了,于是接到:“抱歉啊,我曾经是大都会人,关注过一段时间那记者的专栏……”
克拉克轻声说:“是的,我是。”
那驾驶员开始谈他写过的报道,从体育版谈到政治版,又说他拿普利策的那篇报道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克拉克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笑着回应一声,下意识纠正了某次棒球比赛中的战略布置和到位人员。
那驾驶员惊叹地说:“你记性真好,这些东西记者是不是得调查得特别清楚啊?”
克拉克张了张嘴,突然不说话了。
他想起来他其实能说出当时他左边坐着的一个墨西哥中年男人手上拿着的热狗加了哪几种调料,他穿着的黑色格子衬衫上袖子角落沾了颜色略深的机油,振臂高呼的时候有股冲鼻的气味;他的鞋子跟上踩着一张别人遗弃的纸巾,他出声提醒的时候,那个墨西哥男人攥了攥鼻子,朝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了句“谢谢。”
他能用这个格式说出每一场比赛中几乎每一个观众的特征。他的大脑就是能同时处理和记住这么多信息,超级大脑。
蝙蝠侠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突然开口:“你没事吗?”
“你没事吗”是美国人很常用的一句表示关怀的话,超人在救援中曾经对无数人说过这句话,克拉克肯特也说过无数遍。
咖啡打翻在桌子上,路过的人说一句你没事吗;你走路没看路踩进了水坑,别人问你你还好吗;再比如独自一个人待在一个直径为两米的半球内,看着自己的肌肉和脂肪逐渐像气球一样,每天都在瘪掉一点点,你知道你的朋友还在外面抗争,而你只能呆在这里承受一次次失败,曾经能在一分钟内处理一整本物理论文的信息量的超级大脑,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仅限于自己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