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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楚昱辰坐在软轿上,透过车厢窗帘尚未完全遮住的缝隙,观察着刚才边谈话边离开的那几个人。
安静平和的一张温润面容,陡然变得扭曲可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想要在黑夜中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今日,所有轻他,辱他,诽谤他者,都会尝到该有的苦果!
所有所有……
翌日,清晨,楚家老宅。
自从分家后,每天清晨,爹娘早早就醒了,今日也是一样,一出屋门就撞上了开始忙活的楚淮。
楚淮挑了一担水,给菜畦里长得高高壮壮,已经可以摘来炒着吃的青菜浇水,见爹娘拐进厨房里做饭,他心里还有些诧异,出了名的懒汉,居然舍得动弹了。
这样也好,就算他和楚清不在家,爹娘二人也不至于饿死,再说了,分了家每个月他都会给爹娘500文钱支使,每个月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胡乱花钱,一年到头也可以省下不少银钱来。
毕竟农村里,一个五口之家,一年到头花的银子,才约莫2两。
楚淮爹娘知道这一点,分家后,没有半分怨言,反而觉得无事一身轻。
阿弟和爷奶昨晚连夜回镇上租的宅子里,老宅除了爹娘还有屋内熟睡的小哥儿元舒,楚淮不想在老宅多逗留,摘了一篮子青菜,整理好屋子里给元舒置办的嫁妆,向刘老师傅借了一辆驴车,便抱着熟睡的元舒离开了村子。
至于村里人送的贺礼贺银,还有婚宴剩下的许多肉菜,楚淮都留给了爹娘处理,一分也没带走。
早晨的风轻盈柔和,带着纱雾一般轻薄的水雾,随着呼吸滋润着心肺。
裴元舒坐在楚淮腿上,身子靠在楚淮怀中,随着驴车颠簸,他意识慢慢的苏醒过来。
摇摇晃晃的颠簸感,让他心生不安,手下意识攥紧了一旁的布料,嗅到了那抹熟悉的冷香后,心神才定下来。
又睡了许久之后,睡够了的裴元舒睫羽扑闪扑闪,睁开了水盈盈的双眼,慵懒的视线黏在楚淮胸口上,手依旧攥着对方腰侧的布料,软糯糯道:“恩公……我们这是去哪里?”
楚淮闻言,垂眸扫了怀里的小哥儿一眼,语气十分温和,“回家,饿了么?要不要起来喝点青菜粥,给你熬的,现在还热着,滋味很不错。”
裴元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楚淮所说的话上面,他睁大了眼睛,仰视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俊脸,不知为何,汹涌的燥意一下子就窜上了脸。
他睫羽轻颤着,视线根本无法集中,面颊和耳垂红得快滴血了,张了张嘴,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今日的恩公格外帅气勾人……裴元舒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暗忖道。
过了好一会儿,平定心绪的裴元舒才说自己饿了,想先吃点东西,楚淮也停好了驴车,安静等待裴元舒吃完。
之后,才抱人坐上驴车门前,继续未走完的行程。
驴车慢慢行进,走过一段略显泥泞的路段后,就更加平稳了。
“元舒,你再扯,我这衣服可就要散开了。”楚淮看了发愣的裴元舒一眼,又瞟了一下对方死死揪住自己衣服的手,忍不住低声笑开来。
怎料这笑声惊了裴元舒,他腰杆微一用劲儿,就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和楚淮紧紧的贴在一起,借着削薄脊背的遮拦,裴元舒的手摸向楚淮腰间的衣料,又红着脸垂下视线,看了一下面前的属于楚淮的山青色衣襟。
经过细细检查,确认没有敞开的地方后,裴元舒心中略生恼意,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恩公怎可骗我,衣服根本没散开。”说完,他低着头,赌气一般,将脑袋抵在楚淮左胸口处,瓮声瓮气道:“你现在都开始欺负我了,那以后岂不会把我欺负死去……”
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的话没分寸,有点冒犯到楚淮了,立马抬起头,认真的给自己找补,“我、我如今嫁给你了,你作为我正牌的夫君,一定要对我好的。”
“可不能随便欺负我……”
越讲,裴元舒内心的羞耻感愈发膨胀,他原先也不是这个意思,但用这种控制不住的语气把话说出口后,没由来的觉得粘腻羞人。
虽然和恩公成了亲,是恩公名义上的夫郎,可他也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寻常夫夫所拥有的感情,所以,他应该做一个矜持文雅、满身书卷气的小哥儿。
倒贴的粘人精,谁不烦呢?记得某上说过,要跟夫君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在夫君面前要保有神秘感,这样才会叫夫君对你保持新鲜感,注意力才不会放到其他姑娘和哥儿身上。
想清楚这些,裴元舒眨了眨眼,腰杆一软,便脱力一般,倒在了楚淮怀里,声如蚊吶,羞窘道:“恩公,我们这般拥坐,会不会讨别人嫌话?我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放荡哥儿……”
说着,裴元舒想到了之前在家中种种的经历,委屈,不堪,恶心,悲伤,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一下子就击溃他小心建造起来的心理防线,泪水如同开了闸般,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在楚淮衣襟上。
他知道自己生来是爹娘眼中的玩物,自小不被当作正常人来培养,即便长大了之后通过其他的方法遮掩了外在的气息气质,可骨子里养出来的东西难以纠正,长久沉积后,只会更加浓郁妖冶。
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啊!
难以控制的情绪如同疯涨的潮水,裴元舒内心一片悲凉……
尚未察觉到裴元舒情绪不对,楚淮闻言便是一笑,单手搂住小哥儿的细腰,防止他不小心摔倒,声音沉而温柔,“乖,车里全是聘礼,装不下你,放你跟我并排坐,我怕你坐不稳摔下去。我挑一条偏点的路走,你安心坐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