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从小就开始接触花样滑冰的选手,对苏安说的花滑现状的两个弊端,尹梦瑶深有同感。
她见过太多的人因为家庭情况,不得不黯然中断练习,也听过太多非一线滑冰选手,在退役后因为没有其他的技能,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但这两个弊端,她看见了,相信别人也看得见。可为什么迟迟没有改观?不就是因为要彻底进行改革,将会面临无法想象的困难,不管谁最先尝试,迎接而来的,不仅是改革的失败,甚至可能是名誉的身败名裂。
再看看苏安,尽管他眼神坚定,这份成熟之下,却依旧藏着来不及褪尽的青涩和稚嫩,面对这样一种必须声势浩荡的变革,他那瘦弱的肩膀能够承担得起吗?
苏安突然痛苦了起来,他捏紧拳头,狠狠的在桌上砸着,“我好恨,如果我能早一点启动这个项目,也许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也不停的砸在尹梦瑶的心中。
当知道李牧身上有伤的时候,他从国家队退下来的原因也浮出了水面。唯成绩论的国家队,不可能白白的养着几年都无法上场的李牧,但因为怕遭受舆论的口诛笔伐,所以李牧手上的事他们断然不可能公布,于是给外界留下的印象,便成了李牧因为实力不济而被国家队开除。
而最明白其中缘由的李牧,又从没在公众面前为自己做过辩解,这种论调便被坐实了。
如果李牧是职业俱乐部的选手,他签下的是更具有保障的商业合同,那么,他的命运将会……
心里涌出的悲伤让尹梦瑶无法继续想象,她咬了咬嘴唇,不让眼角的泪水流出来。
“我可以帮你吗?我还是不太懂你的计划,可我知道,要完成这种尝试,你需要更多的同伴。”
“谢谢,不过这是我的战争。”苏安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妥协,“你有自己的战场,如果在那里失败了,辜负的,是李牧的牺牲。所以,下次别再冲动了。”
“啊,你就饶了我吧。”尹梦瑶抱着脑袋,离开宾可后她就清醒了,袁志杰做得的确过分,但她也似乎不该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刺伤他的面子,“如果他不提李牧,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苏安笑了:“我并没有责怪你,而是让你忘了今天的事。毕竟是双人项目,有些锋芒还是藏起来为好。最终的成绩才是反击的最好方式。”
“知道啦!”尹梦瑶突然也想找借口开溜,“对了,萧延津已经开始训练了吗?你觉得他的水平怎么样?”
说到俱乐部的选手,苏安果然认真了起来,“他的天赋不错,可惜在龙翔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只能盼胡坤人性化的训练,能让他尽快将一些不好的习惯纠正过来了。”
“人性化的训练?”
“当然,现代化的职业俱乐部,肯定会在训练上引入最先进的理念,老派的打骂是我们俱乐部最反感的。”苏安看了看手表,“他们的训练开始了,要不咱们去看看?”
年轻人对“先进的理念”这个概念很感兴趣,尹梦瑶也不例外,在宾可她就最反感王彪动不动就发火的脾气。
可当两个人走出办公室后,看到眼前那先进的训练手段时,同时愣住了。
胡坤手里拿着一根鞭子,驱赶牛羊一般,在冰面上追打着萧延津。场边的胡莹莹着急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胡教练,你轻点!那可是个大活人啊!”
“这是怎么回事?”尹梦瑶慢慢的将头转向苏安,看到的是一张尴尬得无地自容的脸。
“这个……”苏安沉吟许久,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气急败坏的把胡坤喊了回来,“胡教练!你又要违反俱乐部的规定了吗?要是再这么下去……”
“我没有违反啊!”胡坤满头大汗,“你不是说要因材施教吗?我这就是。”
这是因材施教?尹梦瑶都觉得胡坤胡说八道有点过头了,苏安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胡坤以前是国家队成员,经冷睿保证,苏安才答应把他招入麾下。进来后胡坤一直兢兢业业,训练上也卓有成效,苏安还夸了他几次,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这样的话,我只能开……”
对于这种心高气傲不守规章制度的教练,苏安一直秉承庙小容不下大佛的态度,哪知道“开除”二字才说了一半,被施暴的萧延津在远处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胡教练,快来打我啊!我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感觉了!”
一旁的胡莹莹也过来催,“胡教练,就差一点点了,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说累啊!”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态度却来了个急转弯。
尹梦瑶有点犯糊涂了。萧延津是受虐狂也就算了,胡莹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他?但看着急切的胡莹莹,她还是下意识的制止了苏安说出无法挽回的话,“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苏安也感觉到了,但这种训练方式,他真的无法接受。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继续了。”见苏安不说话,胡坤马上又回去对萧延津抽打了起来。
胡莹莹看见萧延津被打得不停的跳,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这太反常,太匪夷所思的一幕,让苏安又忍不住了。
“噗呲……”这时,从女单那边闻声过来的冷睿笑了,“苏老板,你不会忘了萧延津选的曲子了吧?”
“他选的曲子?”苏安很快想了起来,说起来,这首曲子还是他选的,“GuitarraAzul的《Wildflower》。可这和这种训练方式有什么关系?”
冷睿没多说,直接让音控室把曲子放了出来。GuitarraAzul是来自美国芝加哥的新弗拉门戈组合,他们的曲子融合了弗拉门戈的狂放和美国民谣的浪漫。要体现其精髓,自然也要有弗拉门戈的快节奏舞步,而随着胡坤的每一鞭打在萧延津的屁股上,他疼的跳起来的频率,似乎正是一位热情奔放的斗牛士。
这么高强度的配合,也难怪胡坤会累得满头大汗。
“你看,我们的训练很有针对性。”苏安马上改口,心里想着怎么给胡坤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