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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踏入群玉阁起,蓝染惣右介就确信了流言非虚。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富丽堂皇中不掩厚重丰盈的文化底蕴,哪怕现下悬于璃月城郊的群玉阁已是重建后的版本。
那样两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七星初次正式会面,坐拥人间富贵地,没有观赏美景抑或论古推今、商议时政,反倒颇具雅兴地——玩起了桌面游戏。
“璃月千年”,一种由凝光发明制作的棋戏,以精美绝伦的棋盘棋子闻名于收藏家之间,又硬生生凭借繁复冗杂的规则劝退绝大多数玩家。内容看似是用筹码多少定胜负的商战游戏,实则时机、谋略、运气缺一不可。与凝光对弈,她还会随时兴起更新规则,目前仍无人能赢下她一局。
然而凡事加上“目前”的定语,即代表不可以一概断之。
比如今天坐在棋盘对面的宾客,便在谈笑间拿下首局。
怀着惊喜交加的心思,凝光当即发出第二局的邀请。蓝染惣右介欣然接受,并最终以一个筹码之差惜败。
至此,双方各有输赢,不分胜负。
棋盘精巧异常,各类小道具林林总总,纷繁杂乱,也意味着终盘后的收拾格外花费时间。
所幸下棋双方都没对此抱有怨言,优哉游哉地边闲聊边整理手边的零碎物件。
凝光拣起一座摆在棋盘上的茶馆模型,未语先带三分笑,“我等凡民,受帝君倚重,居七星之尊。岩王帝君既已仙逝,此后种种,皆由凡民自定。天时地利,得之我幸,失之天命,唯人和可得,唯人和可破。仙众已远,然人有人道,扬人之志,不怨不疑,落子便无悔。”
落在模型上的目光黯了黯,像是经过好一番内心挣扎,赤红的瞳色再转到蓝染惣右介身上的时候,罕见地流露出些微恳切,“天枢星有大抱负大才能,我不知您出身经历,但管中窥豹,料想也曾是波澜跌宕、权名在握的,您愿与璃月同行,纵是时岁尚短,仍为璃月之幸。既如此,望您尽展宏图,不必心有顾虑。”
七星之首的话语情真意切,蓝染惣右介却只笑了笑,“自‘屑金’泛滥,深渊外泄,你们就应该清楚,提瓦特局势动荡,风谲云诡。天权星在神明已逝的前提下,仍笃信璃月可以从这变幻莫测的局势里自保,甚至抢占先机,不得不称赞你的信心和胆识。”
直到现在,凝光方敢相信昨天某个孩子对新任天枢星的评价,只因这份质疑对天天浸着恶意中伤的她而言,甚至算得上简单直白。
“呵呵……山外有山,天上有天,求神问仙莫若身入其中,主动将棋盘铺陈。凝光不敢妄称周全,毕竟如沉玉谷之流的意外向来猝不及防,半点由不得人。只道千年美梦,终须一别,接下来便是端看……我辈敢登几重天了。”她笑了半晌才放下掩唇的手,语气里的壮烈决意和耀眼自信,宛如砥砺金石,声声峥嵘。
“对了,我自知布局差蓝染先生半分,上一局亏您算得一子相送。不过游戏便是游戏,当不得真,蓝染先生毋需谦让,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人定胜天”,这是蓝染惣右介某次在一本璃月文集中看到的说法。那本书同所有散文、游记、演义一样,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供顾客挑选阅读,没有人对此怀有异议。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在璃月并不罕见。璃月人尊神敬仙,却从不瑟缩于神的威严之下。
“岩王帝君”于他们而言,是信仰,是如父如君的存在。
同样也是必须跨越的壮举。
七星是意识到并决然开启这个无神时代的人,仙众是依依不舍却又暗中保驾护航的人。
——主角,是所有的、丑陋而平凡、跌跌撞撞前进的璃月子民。
视线与天权星一触即分,褐发男人手中慢条斯理地堆迭起筹码,随性作答,“凝光小姐也说了,游戏便是游戏,能让宾主尽欢就算得上妙局,输赢并非关键。”
“果然如华月那小丫头所说,蓝染先生擅长排兵布线,连你我的棋局终盘,大抵也逃不脱蓝染先生的设想。”
眉目低悬在棋盘上,听凝光谈及少女,他再度抬眼一瞥,状似苦恼地叹口气,“原来华月昨天说有事要办,指的是见凝光小姐?糟糕,被天权星了解底牌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啊。”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表情、气场一切如故,温厚平和地不动声色,“她大概依旧在恼我没有提前告诉她任职天枢星的事,故意揭我老底想看我笑话,倒让凝光小姐受累。不过我猜华月一定没有告诉你,此前我最惨烈的一次失败,就是栽在她的手上。”
凝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倒是闻所未闻,她只是向我兑现了那个承诺。”
“……”
“华月有时聪慧,有时又单纯地紧吶,分明她自己才是那个最藏不住事儿的人,蓝染先生您觉得呢?”
两人相视一笑,表情全是无懈可击的礼数周全。
第57章
璃月七星中,天枢星算是尤为特殊的存在,其多在幕后出谋划策,暗中处理危及璃月的大事件,矫正坏死的顽疾,甚少公开露面。
偏偏这一任天枢星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不仅高调宣扬身份,几趟铁面无私的清算办得干净利索,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愣是片叶不沾身,叫数个明面上的“正规”势力恨得咬牙切齿。
这几个组织也不是吃素的,前头陪着笑脸好言附和,转身暗杀下毒、威逼利诱轮番上阵。可惜命令抛了不知几箩筐,没一个过得了天枢星身边跟着的少女顾问这关,运气差的更是多做多错,送上门让天枢星捏住命脉,再也蹦跶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