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把红色的球咽下去,打了个嗝,算作一声对食物的再见。
要走了?
许识敛很像小耳见过的一个魔鬼,他每天在夜航河边探水,一次只往深处挪动一点点,从血水没入脚趾,再到全身浸透。
那是个怕水的魔鬼,或许河里有吸引他的东西,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
然而有次他被一只蝙蝠吓到了,小耳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在河边再见到他。
这只蝙蝠从记忆里钻出来,就从小耳眼前飞过去。
这次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近处有动静传来,许识敛无声地向魔鬼瞥去一眼。
小耳脖前挂着名字的牌子在晃动,动静不大,被他的手按住了。隔了一会儿,晃动得更厉害了。
许识敛想问,目光又被街边打牌的魔鬼们夺走。那些魔鬼吞云吐雾,不知道抽的是什么,像人类的烟,桌上还有几个酒坛。至于魔鬼——许识敛只能看到重叠的轮廓,黑得难分你我。他们聚集在小酒馆里打牌,抽烟,喝酒。
看不清楚,迷迷糊糊的。过度的猜疑让许识敛生理不适。离奇的,缓慢的脚步声也隐隐约约响在身后,这多半来自于惊恐过后产生的想象。
已是不能再糟糕了,而小耳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向他耳边传送新的荒唐:“下次你来,我请你在这儿喝酒。”
“喝酒?”许识敛一个激灵,半晌又喊,“在这儿!”
“喝酒很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尽管未曾做过什么,许识敛的语气却像是绝不会原谅他。
“你会听到很多秘密。”小耳说,“还有一些有趣的赌注。”
他问:“你喜欢赌博吗?”
“没人喜欢。”
“只是你不碰啦。”小耳在漆黑的地狱里对着他笑。
许识敛好像对这个笑容生气了,硬邦邦丢出去一句话:“在小岛没有人这样。”
“在地狱有的是人这样。”
“地狱里怎么会有人?”
“那你是什么?”
他真的很讨厌魔鬼!
许识敛大步朝前走,像一个行走的黑色感叹号,在地狱逐渐辽阔的道路中渐渐拉长,扭曲,爆炸。
小耳跟在后头,走得很碎,却极快,要不是他贪玩,走两步就啃一下手指头,晃晃胳膊,低头看着脚下黑乎乎的地,他还能再快些。
虽然他今天真是累了,好累,走了这么多路,说了这么多话。他希望这个人类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许识敛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重的一眼,带着无法承受的矛盾。他知道小耳很坏。他知道。
但他需要个台阶,于是小耳问他:“小岛好不好?”
许识敛又开始后悔:“什么算是‘好’?”
小耳问他:“你们那儿有流浪汉吗?”
“没有。”语气有所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