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回望,原先书房门口设有一道梨木门槛。后来席憬亲自将门槛锯掉,因为幼时她腿短,又爱黏他,常往书房里跑,却总会被门槛绊倒,磕得浑身淤青。
“哥不是早就提前把我身边所有潜在的危险都解决了么?”妙辞指着门口,“摔倒不会疼的,门槛已锯,地砖上面铺着几层厚毡毛毯。有哥在,不会疼的。”
席憬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对这番讨好话很受用。他把一盏紫苏饮递给妙辞,“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原来她的意图竟那么明显。妙辞捧着建盏,小口慢呷。
“今早信使来禀,说玉清邀我去她家一起制香。我想请示哥哥你的意思。”
师府小娘子师玉清是妙辞的闺中密友,俩人经常来往。
席憬垂着眼,没有立即回复。
他不曾把目光落在妙辞身上,反倒用茶盖慢悠悠地刮起茶沫子,盖盏相碰,碰出一连串诡异的“嘎吱”声。
妙辞在席憬眼前晃了晃手,“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席憬颔首,声音诡异地平静。
“在听。”
妙辞把腰轻俏地压弯,偎在席憬身旁。
“哥,我说我想出去。”
见席憬垂眼敛睫,妙辞干脆歪起小脑袋瓜,望着他的眼,数着他的眉睫。
“哥哥,你的睫毛生得真好看,又长又细又密。”妙辞伸着手指头数,“一根、两根……”
突然,她用夸张的语气说:“这么出类拔萃的睫毛,借我一天该多好。”
“哥——哥——哥——哥哥!”
只是无论她施展怎样的话术,哪怕把撒娇都搬到明面上运用,席憬还是不看她,也不理睬她要出去的诉求。
妙辞心一横,伸出手,强硬地把席憬的下巴颏往她这处掰。
“看我,哥哥你看看我!”
“你……”
席憬拍掉她的手,没怎么用力,但他自己狠狠语噎着。
他从未这般惊诧过,就连那万年不变的眼睛高度,也都朝上抬了抬。
意识到自个儿做了什么僭越事后,妙辞尴尬地移过眼,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妙辞心虚道:“哥哥,我认错。我保证,往后绝不再犯。”
她是真心想找台阶下,可不知话里哪个字又把席憬冒犯一番,叫他听完立即收起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哼。
那声冷哼像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一股气儿,轻飘飘的,可偏偏令妙辞毛骨悚然。
出了这茬意外,在出去玩这件事上,俩人肯定是商量不成了。
妙辞心里落寞,不过下一瞬,就听席憬说:“麦秸巷里的那座师府,落在御街东一带,离榴园有一段距离。你若要去,派车夫打发一辆七香车,找几个嬷嬷女使跟着就是。”
席憬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像雨后淡淡的空气,干净利落。可吸一口这淡淡的空气,却能令人心里分外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