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忽然被人从后面挤开了,一对儿夫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胖娃娃身旁,一把将胖娃娃从罗秀臣怀里拉出来,拉倒自己身前查看起来。
男人趁着灯火,不经意间瞥到胖娃娃眼角刚刚干掉的泪痕,顿时便来了怒气。
他扬起袖子,就准备对着罗秀臣大打出手,却不想罗秀臣这一刻刚好扬起了头,让他撞见了长相。
“郡……郡守大人……”
男人原本高涨的怒火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全都熄灭掉了。他的声音有些颤动,那是恐惧,是对身份阶级的恐惧。
罗秀臣在陵安城极其四周的村镇还是很有威望的,因为他平日里平易近人,容貌也被大多数人所熟知。
所以如今被男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男人趴在地上,像是一条狗一样,可怜的祈求着性命。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不知道是您,小的就是爱子心切,还望大人大恩大德,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小的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啊,大人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有意要冲撞大人的……”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原本还在一旁安慰自家孩子的农妇被自家相公的行径弄的傻了眼,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她当然听到了自己相公刚才说的话,她原是还想着用别人撞了自家孩子的理由找人麻烦的,没想到却因为罗秀臣的身份被认出来而发生了戏剧性的翻转。
李星辰站在罗秀臣的身后,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对儿夫妇,怕是要遭殃了。
罗秀臣甚为延陵郡的郡守,有人在街上要打他可是件大事,这关系到为官者的威仪与颜面。
李星辰明白社会等级何等森严。
早年常平镇还没衰落之时,他就曾见到过有一些大市镇过来的官员因为有人不小心冲撞了他而大发雷霆,直接把冲撞者拉出去进行杖责。
杖责用的木杖全是用北地特有的铁桦木制成,沉重无比,敲打在人身上就算是壮汉也禁受不住。
那场面他至今还记着……
虽说都说罗秀臣是个清官,是个好官,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会放过这对夫妇。这个不关乎理由,只关乎社会上层人士的面子。
但是下一刻,罗秀臣却真的放过了他们。
只见他站起身子,走到跪在地上,慌忙磕头的男人身前,伸手拉住了他。
“无碍,孩子没事就好。你们把孩子辛苦拉扯大也不容易,我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让他失去了父母了。”罗秀臣说着再度伸手摸了摸胖娃娃的头,然后一转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家仆吩咐道:“去那边买一串糖葫芦回来,快去快回!”
家仆走了,罗秀臣将这对儿夫妇从地上拉起来,竟然与他们闲聊起来。只是这对儿夫妇唯唯诺诺,闲聊也就变成了罗秀臣发问,而这对夫妇回答了。
李星辰看着,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早在多年之前就对官员形成的看法在崩塌。
他想不出罗秀臣有什么理由要放过这对夫妇。即便没有杖责,但是他们没管住小孩,让小孩随意乱跑也逃不开一顿责骂。
可是罗秀臣偏偏放过了,丝毫没有恼怒,甚至他吩咐家仆去买一串糖葫芦回来他都知道是作什么的。
或许,罗秀臣真的是他没见过的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