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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内室里头原本轻松愉悦的谈笑瞬间停住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摸不清这里面的意思。
这二房一家人的消息倒是也得的够快,韵文才没醒几个时辰呢,就上赶着过来了,比起真的是来关照探望,她们一致更觉得像是来打探情况。
在襄城公主推开门扇往里跨着步子时候,韵文恰巧往外头望了一眼,原本这个走到哪儿都有少说五六个侍女环绕着的“贵人儿”,今个儿倒是只有曾屏一个大侍女迭着手在外面候着,这估计于她而言已经是低调得不成样子了吧。
司马修袆从曾屏手中接过那个小木匣,面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她看准了韵文的侍女,手里面的那只木匣便想往寻芳手里塞,没成想被寻芳直直地往外头推。“二夫人折煞婢子了,我们夫人只是病了,不是死了,这会儿也jsg不必垂丧着一张脸。”
她说这话时候的声音并不算小,引得那坐在内室里面的、站在抄手游廊里的几人全都往门口的动静瞧过去。司马修袆面上有些挂不住,“瞧瞧这话说得,好心带着上好的野山参来看望一下妹妹,这东西最是补气益身,适合养病之人,还是我仔细从当年的嫁妆里面挑出来的。原本是我一番好意,竟被误解了……”
“二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好的,只是方才大夫走之前是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咱们夫人这会儿最需要的是静养,不是这些大补的药材。”
寻芳依然梗着脖子,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儿,让襄城公主心里面气得直吐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野山参木匣,这会儿觉得真是烫手,若是在她自己的瑶仙居里,估计木匣早都被自己砸得粉碎了。
也正是这样一个犹豫的空隙,听栎的手却动了,忙不迭将襄城公主手里的野山参木匣接了过来,跟着卫漪也发了话。“大夫人是该好好依着大夫的嘱咐,安静养着病的。不过妹妹的一番美意,我们也不好推了不是,若不然也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一些。这野山参,我就替她先收着了,等她病好一些了,一定会文火烹煮,派人盯着她让她喝干净。”
司马修袆僵着手,捏着木匣的力道很大,分明是一幅不情愿的样子。听栎可不管这些,一只手接不过来,便两只手拽着木匣的边缘,生生夺了过来。卫漪见状,亦是笑了一声。“多谢妹妹的美意,大房心领了。”
她垂下眼,看襄城公主连指尖都是不太自然的僵着,喉咙中涌上半许笑意。“妹妹可是还有什么旁的话要说?”
司马修袆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些。“左不过我是听说大夫人病了好些日子,这会儿终于醒了,想着自己来亲自瞧上一眼总比听下人转述要来得更加安心一些。如今既然大夫人身子好一些了,这补身子的野山参我也是亲自带过来了,我也不便同大夫说的话作对,先告辞了。”
她依然是兀自蹲了礼,不等卫漪发话让她起身,便自己转身走了。曾屏垂着眼,扶着她的小臂,一道快快地往院子外头去了。
曹淑看着那远去的二人的背影,又是往听栎手里的木匣上扫了一眼,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个当初在宫里受着千万宠爱长大的公主,平日里不娇蛮的时候还真是怪不习惯的。”
听栎挪了步子过来,将手中的木匣搁在桌案上,轻手打开,里面的确是一根通体粗壮,根须繁茂的野山参。
韵文靠在床榻旁的雕花架子上,笑得有些虚弱。“该说不说,这东西倒的确是个上乘货色,也就她襄城公主能随手拿出来,咱们这回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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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才从府外端着幡帽进来,便听见东南角的叫嚷声冲着云霄。他心里有些发寒,脚下一点儿都不敢慢,一路小跑着往瑶仙居里冲。
司马修袆正和发了疯似的往地上摔着各式的宝贝,甭管是瓷器陶片还是珠翠钗环,此刻在她眼里,统统长着卫漪的那张脸。
“嘚瑟,本宫让你嘚瑟!是主母,掌着中馈对牌钥匙很了不起,就敢看不起本宫了?卫漪,你一定不得好死!”
王敦立在内室的门外,抄手游廊中一路有惊恐的侍女经过,纷纷想同王敦蹲礼,却都被他比着噤声的手势掩盖了过去。他听着里面的动静,眉眼间不断冷下来,遂自嘲地嗤笑一声。
什么恩爱,什么情意,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哪里有她司马修袆的地位重要啊。
当初若不是他王旷已经娶了正妻,这婚事如何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是如今不管是他需要襄城公主的身份地位也好,襄城公主需要自己琅琊王氏的出身做自己的事儿也罢,他二人就算是相互利用一辈子,这表面上的平和安宁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戳穿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自外头将瑶仙居内室的门扇轻轻推开。
“这又是谁将夫人惹得这样生气了?瞧瞧,你额上都要气出印子了,实在是可恨!”
映月沟渠(五)
王敦探着身子欲要进屋时,司马修袆手里正捧着一只莹润的玉如意,高高扬起欲要往地上砸。她对上立在内室门槛外面的人的眼,才堪堪想起来这件玉如意是原先她父皇赏给王敦的,严谨地来说这并不是属于她的物价。
被抓了个现行,她悻悻地喔了一声,瞬间将方才嚣张的气焰都收了起来。“没什么,赔进去了点物件而已,就当是喂了狗,本宫又不是拿不出来。”
她将手里的玉如意重新搁回到架子上的黄花梨木打的匣子中。“砸了你点儿东西,在外头放的时间久了,瞧多了不新鲜了,一会儿本宫会让人重新替你换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