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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看着她汗津津地排队,头发团在脖子里,好像根本不会扎,看着她撞上来,眼神却没有慌乱,而是亮晶晶地,像放了一把小勾子,看她装不认识,又看她落落大方地表演。
陶浸没有说错,陈飘飘天生适合表演,因为她有一张能容纳故事层次的脸,也有一副能调整各种面孔的五官。
她像一个容器,她从一开始,适应性就很强。不止是在床上。
陶浸对陈飘飘的观察是自始至终的,因此能捕捉到她的一切细节。
她在陶浸的注视下长出狐狸耳朵,时而满面春风地动一动,时而心灰意冷地耷拉下来。
可她的内核很倔强,像在论坛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哪怕去进修两天考古,也要坚持将一个问题弄明白。
陶浸能感觉到,自己似乎也是陈飘飘想要弄“明白”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攻略”的一个问题。
她不是第一次成为别人“攻略”的对象,却是第一次,让她觉得饶有兴味。
陶浸是一个很善于总结和推理的人,不出几天就摸清楚了陈飘飘的行为轨迹,她并不热爱掐架,通常会是在不开心的时候,随机挑选一个猥琐男,命令他成为被制裁的倒霉蛋。
社团聚会那天,陈飘飘又和猥琐男对掐,骂了三十几个来回。
最后她说:“靠,我要吐了。”
被对方举报人身攻击,要求封禁她的账号。
陈飘飘击鼓鸣冤,举证说:“管理员大大,我没有攻击他,我是真的要吐了,我今天聚会吃了十五串培根卷,现在蹲在操场,撑得要吐了。”
陶浸笑出声。
坐在椅子上,回身问小马:“还有健胃消食片吗?”
将小马递过来的健胃消食片扣在桌上,陶浸左手指尖轻轻敲,右手给陈飘飘发微信:“上来拿。”
一个想要靠近,一个想要纵容,那么熟悉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陶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飘飘的,但她也觉得,这是特别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眼睁睁看着小狐狸没有章法地在自己身边打洞,她屡次提醒陈飘飘,其实这里有一条小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但小狐狸没有,她像陶浸在网上看过的动图那样,乐此不疲地抖抖一身皮毛,一次又一次跳进雪里,冻得透心凉,钻出来,再跳。
大概是陈飘飘外婆来的那几天,陶浸发现了陈飘飘的第四副皮囊。
这副皮囊下的陈飘飘不尖刻、不颓废、也不文弱,她干净又疲倦地靠在外婆身上,无意识地笑,无意识地俏皮,无意识地皱皱鼻子。连说话也是无意识的,蹲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轻声细语、脚踏实地、有一股从骨子里熨烫出来的温柔。
陶浸那时候想,希望陈飘飘能够一直像这样,说话不用琢磨,眼神不用回收,笑容不用精准。
她才十八岁,应该肆无忌惮地享受,可以肆无忌惮地依靠。
送走外婆那天,陶浸看着发呆的陈飘飘,清晰地发现,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保护欲。不同于对同学们的日常照顾,这种保护欲是定向的、专属的。
像蓊蓊郁郁的树木,希望陈飘飘能来靠一下。
然而,拉扯几次后,她不知道陈飘飘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