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牧道:“好的,那麻烦尹哥了。”
这就是答应了。
反正只是去试镜,宋臣这样的大导演,肯不肯真的启用一个新人还不一定呢。
又过了两个星期,程嘉牧胳膊上的石膏也拆掉了,其实为了让骨头彻底长好,本来应该再多固定一段时间,可是时间不等人,剧组一旦开机,设备、人员、场地哪一样不要钱,实实在在的时间就是软妹币。
这点伤在程嘉牧看来不算严重,从前从威亚下摔下来,骨折的次数也不少,若不是霍逸不准他出院,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回去拍戏了。反正嵇康是个风流不羁的文官,骑马打仗吊威亚什么的高难动作一概没有。
回到剧组之后,小伙伴们都扑上来好好问候了一番,都十分激动,终于见到真人了,而石长安见到他着实松了一口气,程嘉牧却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变成连轴转的主角了。
之前主要跳过的都是嵇康的戏份,不过他现在回组,发现进度已经拍到了中间,按着时间轴来算,此时是嵇康的最后一场戏:刑场殒命。
石长安盯着程嘉牧的胳膊看了看,问:“可以拿东西吗?”程嘉牧老实道:“左手暂时不能提重物,不过右手没问题。”石长安点点头,说:“过来我给你说说戏吧,先跟着进度拍,之前的戏不行最后补拍,跟你有对手戏的怀瑾和田甜都说没问题。”
程嘉牧闻言,感激地冲他们俩笑了笑,现在饰演司马昭的已经换了演员,若不是自己受伤出事,佟怀瑾现在应该已经杀青回去休息了。
剧本他早已看过了,简单说了下戏,石长安便试着让他开始演,并没有存着一次过的心思,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而且这是最难也是最出彩的一场戏。
刑场布置完毕,一身白色囚衣的程嘉牧跪坐在东市刑场高台上,神情不变,眼神是看破生死的淡然,监斩官面对这位大儒,亦不敢怠慢,就算他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此时的“嵇康”已经三十九岁,化妆师在他的脸上用了深一个色号的粉底液,显得脸颊更加深邃立体,倒是更像袁牧了,他散乱着的头发中有几缕白色,看着有些狼狈,面色却坚定淡然,像是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忽然,大批的年轻人涌了进来,历史上应该是“三千太学生”,不过三千大概也是大致数量,现场的群众演员虽没有三千人,却也有几百人之多,影视城里每天蹲守在剧组门外的群演一抓一大把,每个导演手里都有几个相熟的“群头”,集齐演员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大场面,人工费、服装费又是一大笔,一天拍不完,第二天就要另外算钱,石长安虽然花着投资商的钱一点不心疼,却也希望一切顺利,早点拍完当然更好。
程嘉牧看到这么多太学生涌入刑场,神色终于变了,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感动、震惊,等等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要用一个短短的特写表达出来。
石长安盯着监视器,暗暗叫好,没想到程嘉牧年纪轻轻,表演的张力这样娴熟而专业,嵇康这个角色年龄跨度也算比较大的,但总不能每一个角色都要用两个演员饰演,容易脸盲的观众非疯了不可。
年轻恣意放浪形骸的那个青年嵇康,他演起来得心应手,这个濒临死亡,却看淡一切,不畏权贵的成熟了些的嵇康,他依旧诠释得非常到位。
第一个镜头顺利通过。
群演中有几个是有台词的,他们纷纷请求监斩官放了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然后当然被驳回,将太学生们镇压下去。
这一段拍了三次,石长安才摸着下巴,勉强通过了。
然后便是监斩官问嵇康还有什么要求,一般都是要求喝酒吃肉等等,程嘉牧朗声笑了一声,道:“我要好酒。”田甜饰演的长乐亭主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坛递了上去。
程嘉牧伸手摸了摸她垂到腰迹的青丝,语调十分眷恋,不再是那个看破生死的大儒,此刻只是一个即将要与挚爱妻子永别的丈夫,他的眼睛里蕴含了太多情感,田甜望着他,一下子就入戏了,程嘉牧说:“对不起。”
田甜原本非常担心这个镜头,生怕拿捏不好,可是看他的眼睛,忽然就心疼起来,怨恨、不舍、心疼,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顺理成章地泪如雨下,台词本来立时就念出来的,却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音。
副导演连忙看向石长安,只见对方也皱着眉盯着监视器,却没有喊停的意思,副导演只好也静观其变,田甜终于发出了声音,哽咽着说:“夫君,你且把酒喝了,这是你最爱的梨花春。”
青瓷莲花尊里的酒至清至醇,嵇康一饮而尽,连饮三尊,赞了一声:“好酒!”而后对田甜温言道:“夫人,我走了,绍儿就托付给你了。”
此时“时辰已到”的唱和声响起,监斩官催促道:“嵇中散,时辰不早,您……”
嵇康点点头,田甜被官兵们搀扶下去,田甜怒而摔袖,官兵不敢妄动,只是紧紧跟着她一路护送,嵇康却突然说:“我还有一个心愿。”监斩官有些不耐烦,说:“嵇中散,早晚的事儿,再多留一时半刻也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