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离去前对君婼道:“若是不听话,冒着暑气到处乱跑,夜里不许出宫。”
君婼老实乖顺呆在延福宫,在绿荫中走动消食后,进了一处水榭小憩,水榭三面临水,风吹过满室清爽,榻上铺了象牙席,手摸上去沁着凉,君婼躺下去又起身,吩咐锦绣道:“将咱们阁中常备的绿豆汤,拿冰镇了,给皇上送去,多搁一倍的糖霜。”
锦绣答应着去了,君婼躺在象牙席上翻来覆去,想着皇上的怀抱皇上的唇,手捂了唇吃吃偷笑,采月在外间低低提醒:“听说东都夜市通宵不绝,公主不好好歇息,夜里便逛不痛快。”
君婼忙说遵命,合上眼向往着乞巧楼,向往着达旦的夜市,手摸到发髻间簪着的芙蓉花,又咯咯笑了起来,原来皇上骗我的,如今就剩了那位夫人。
想到那位驻在皇上心里的夫人,咬了唇怏怏不乐,摘星拿了梅花香进来熏上,采月念起静心经,君婼方慢慢睡了过去。
采月与摘星在外间捡着花瓣低低笑谈,锦绣含笑进来了,打开手上拎着的帕子,裹着三对手镯,透亮晶凉,递给采月摘星一人一对,二人笑问哪来的,锦绣得意笑道:“皇上赏的,我进去福宁殿的时候,皇上正批阅奏折,不知写的什么,皇上青着脸十分不悦,瞧见我手中的绿豆汤,眉眼舒展开来,铭恩盛一盅过去,喝下去竟笑了笑,指指我,说声重赏。
铭恩壮着胆子说,‘广西凌云县挖出无色透明水晶,磨了十对镯子,前些日子进贡,尚在内藏库。’
皇上说声准了,我大着胆子说能不能赏三对,皇上竟也准了,不过吩咐说,成色最好的两对要留着,肯定是给公主的。”
三人头碰着头笑起来,伸出手臂比着腕上镯子,锦绣笑道:“皇上还问公主,这会儿在做什么?可歇下了?有没有闹着要出去?又问这汤公主可有,并吩咐铭恩太阳落山前将乞巧楼搭起来,这样公主过去就能瞧见。”
摘星满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如今皇上越来越象样了,这样才是我们大昭国的驸马。”
采月斥声不许胡说,叹口气道:“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锦绣笑道:“皇上与公主,是相互降服呢,依我看,是天作之合。”
采月也话多起来,三个人凑在一处低声谈笑,摘星端详着手腕上镯子笑道:“夏日里都沁着凉,锦绣姑姑费心想着我们,不过话说回来,是铭都知想着锦绣姑姑,便大着胆子向皇上请赏。”
锦绣拍她一下:“就你这小丫头伶俐,铭恩是对我好,处处关照我。”
说着话叹一口气,摘星笑道:“铭都知若离了皇上跟前,不哈着腰留着小心,也是很有轩昂的男子气概的,心思细会体贴人,不正是锦绣姑姑想要的?”
锦绣摇头:“生不出孩子来,我是不会要的。”
采月笑道:“以前听说宫中宦人与宫女对食,只觉怪异,不过铭恩与锦绣姑姑不同,倒觉得十分般配呢,我也盼着你们能在一起。铭都知每次瞧见锦绣姑姑那眼神,又欣喜又小心,带着几分依赖,每次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摘星嬉笑道:“如此说来,若是锦绣姑姑想要皇上的脑袋,铭都知是不是也会……”
锦绣一巴掌打在嘴上,拧着眉头对采月道:“两个小丫头,竟编排上我了,告诉你们啊,我与铭恩,那是兄妹之情。”
摘星扒拉开她手嗤了一声:“你们都口是心非,采月惦记着世晟公子,梦里哭着喊公子,好不容易见着了,竟拜了先生,这下好了,成师徒了……”
采月蓦然涨红了脸,喝一声住口,摘星翻个白眼:“不让我说,我不说,你能不想吗?”
采月怔怔的,眸中泛上泪来,锦绣捂了摘星的嘴,朝里屋看了一眼,君婼犹自沉睡,锦绣看着采月道:“你竟有这样的心思?就算那世晟公子肯怜惜你,你也不过做个侍妾,采月,放下这份心思,让公主在殷朝为你配个身家清白的夫婿。”
采月的眼泪滚落下来,抓住锦绣的手道:“我不是那等蠢人,我心里都明白的,我也不想攀高枝,可是锦绣姑姑,并不是明白就能忘了,公子给公主写过的每一篇文章,都在我心中,每一个字都不曾忘,说句大胆的话,我自认是公子的知己……”
摘星在旁也哭了,“本以为只有我傻,整日吃混喝混玩,你呢,读书认字,满肚子学问,原来比我还傻,又痴又傻。”
锦绣为采月拭着眼泪:“快别哭了,那世晟公子一心惦记公主,可公主与皇上如今好成这样,他慢慢也就放下了,采月若舍不下,来日方长……”
采月摇头:“不会的,公子一辈子都放不下公主。”
说着话慢慢止了眼泪,吸着鼻子道,“让姑姑见笑了。”又回头安慰摘星,“你哭什么?你不是有你的狗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