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有一面镜子,落地款,站在镜前,就可以仔仔细细,一处不落得打量身上那件裙子。
不知有意无意,裙子是玫瑰暗红色打底,几处暗藏的花纹选了银丝刺绣,韵味就不作声色逸了出来。
款式偏保守,除了背后开了个水滴形状的口,露出中间那段背脊线,其余皆被遮得牢牢的。
她年纪小,没穿过这类成熟的裙子,所以顾不上瞧哪里露哪里藏,只在意穿了这裙子的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眉眼比同年人更有青涩味,总有人猜她年龄比实际要小上三四岁,以前不在意,小多少也无差,现在却不满意,总希望唇色再红点,眼神再静敛三分,让人能瞧出她不再是个小孩。
出发时没见到卓岸歇,她一人上了车,没坐热屁股,另一边车门被拉开,坐进原瑾。
前面副驾跟着坐上卓言溪。
“咦?你不是和许奕铮坐一车吗?”
原瑾摆摆手,语气满满是嫌弃意味,“不想跟他坐,烦死啦。”
她不解,余光瞄到,卓言溪埋头在偷笑。
“你知道我和他就是在舞场认识,离现在大概有八年了。”原瑾无意提及八年这个时间,脸上鲜少出现一种名为感慨的情绪,但一瞬又消失,又丰富多彩,活力四射起来,“就死拉着我要陪他跳当年的舞。服了他,土不土啊。”
宁清柠听完,也好笑,那么痞痞的一个人,在原瑾面前总能变成幼稚毫无章法的小孩样。
舞场只是名称。
二楼大厅完全开放式,供人跳西式洋舞,音乐不曾歇下,各色裙摆够人眼花缭乱。其余楼层便是正儿八经的饭厅,包厢。
卓岸歇大手笔,包下十楼一整层,移走半个场地的桌椅,特别请了一场音乐演奏。剩下另一边,讲究排场布局得,摆满香槟塔,水果色点心。
从电梯一出来,同行几人就一声高一声得吆喝着。
原瑾抚额,朝目瞪口呆的宁清柠叹道,“这群少爷,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就是这么嚣张过来的。”
末了,还要补一句,“卓岸歇是其中佼佼者。”
她见识到了。
卓府再大,终归是传承几十余年的死物,住了一段时日慢慢就不觉得稀奇,这种把偌大一个娱乐场所当成自个的随意摆排,才更让人体会到家世背后的底气。
在家里听多父母夸卓家门风怎么怎么好,卓氏人如何如何卓尔不凡,才华出众,以致后来听那些男人闲谈时,暗戳戳得抖落以前的“拙劣”行迹,还不怀好意,格外提及卓三少那些乖张行径,气得他老子一怒之下赶他出国……
她还当笑话听,以为他们编来哄她玩。然而,眼前所见奢侈铺张,让她有几分犹豫,想重新审视那些关于他的过往。
旁人见多不怪,端了酒,拉了自个女伴就泡进灯光萎靡的舞厅。
整个场面,恍如一阴一阳。
阴为暧昧,声色犬马,阳则华丽,衣香鬓影。
原瑾被许奕铮半抱半拉,带进了舞场中央。他朝伴奏团打了个手势,立刻,响起的音乐声恍若将人带入另外一个年代。
时代风格变得太快了,明明只是上一个十年的故事,再次上演,总令人产生关于年代感的缅怀之意。
周围人不少是一路玩过来,走过来的。
听到十来岁年纪常常耳濡的伴奏,过往记忆便扑面。气氛又被点燃至另一个高度。
起着哄给场中央那对捧场的,拥着怀里舞伴若有所思的,还有抿酒不语的……
终归,各人有各人的故事。
宁清柠看了会儿他们跳舞,觉得很美,很醉人。
身边人陆陆续续走开了,她趁着无人在意,取走了一杯香槟。
香槟塔又缺了一角。
音乐悠扬,慢悠悠的调子,带着舞步。
她好奇得抿进一小口。
甜,涩,微冲,后劲又带着丝水果味的锋利,刮擦着舌。一种完全没试过的口感在嘴里,哗得弥漫开,不放过每一处味蕾,浸泡着舌根。
一种让人迷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