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灼灼时。
嫩绿的山坡上聚集着羊群,远远望去像是一朵移动的云。路边的草沟里零星分布着野花,以黄色居多,也有粉色紫色的。天蓝如洗,春风拂面,令人的心情也如阳春一般温暖明媚。
车内妇人叫停了马车,便有家仆模样打扮白面须的中年男上前侍候。在前头骑马的青衣男察觉身后的马车停了,忙调转马头骑回来。
“缘何停下了?大娘娘可是身体不适?”青衣男正是赵祯,此刻正关切地朝马车方向望去。
罗崇勋忙赔笑着跟赵祯解释:“太后稀罕路边的野花,令奴去采一来。”
“何须用你。”赵祯利落跳下马,亲自下了路边的草沟,采了一野花来,恭敬地献给刘太后。
刘太后难得出宫一次,瞧着路边的春景,便不禁想起自己幼时孤苦依的过往来。
“那时赏不些景,一心瞧着哪一样草还能吃,可填肚不至饿死便万幸了。”
赵祯知道太后身世孤苦,自小没爹没娘,甚至连一个亲戚都没有,能一路走来坐今天的太后之位,不知经历了多少。
刘太后闻了闻手里的野花,笑叹:“跟宫里养得是不一样。”
“大娘娘若喜欢,儿让人些野花都移栽慈明殿。”
“那就不是个味儿了。”刘太后笑了笑,招呼赵祯别骑马了,同她一起坐车,问罗崇勋还有多久。
“快了,估摸着不一炷香的工夫就能。”罗崇勋怕太后累着,便故作嗔怪地感慨,“韩推官也是的,成婚府邸竟选京外头去了,哪有京内方便热闹。”
“你懂什么。”太后骂一嘴罗崇勋。
罗崇勋忙拍自己一巴掌,应承是自己愚笨。
“崔七娘若知大娘娘特意来参加她的大婚,定然十分惊喜。”赵祯笑道。
“本打算佯装普通妇人去瞧瞧热闹罢了,官家倒也来了,只愿咱们去了别变成惊吓。”
“哪能呢,韩稚圭可不是胆小之辈,至于崔七娘,更不是了。”赵祯笑着坐在刘太后身边,边着车外的风景边话家常。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刘太后便如普通人家母一般,在过着普普通通的日。
“大娘娘知道韩琦何选京外的宅成婚?”刚才太后跟罗崇勋说话,赵祯便好奇了。
想起崔桃,太后就不禁想起她有腔有调地给自己讲故事的机灵样,脸上浮现格外开心的笑容。
“那一片桃林,今日我来便也想试试桃丫头说的‘桃花树下饮桃酒’滋味。”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些年她一直在宫里忙着顾国事朝政,已经很久没有过宫外面的样了,借此机会倒是可以一道满足了。
“大娘娘此言,儿也想尝尝了。”
……
六礼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婚嫁习俗,但至大宋时,亲迎之礼已经逐渐松弛,不似过去那般必须新郎亲自往女家迎亲,差遣媒人前去即可,便现今那些喜欢重礼节规矩的士大夫们也很少奉行习俗了。韩琦却坚持亲自迎娶崔桃,并且迎娶前的催妆他也操办得十分隆重。
大婚前三日,男方向女方送新妇所需的妆扮物品,如冠帔花粉、画彩钱果之类的东西。本来些一共没多少东西,装一两个盒便能送来了,但轮韩琦却运了三车,不禁样样齐全,而且每一样都种类繁多,如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盝各式样多达十几种,几乎收集了市面上所有的样式,任崔桃如何挑剔都能挑自己喜欢的。
王四娘和萍儿则作娘家人,担负着大婚当日一早去俩人新房内挂帐幔的任务,此谓之铺房。用最上好的红罗做帷幔,绣着喜字暗纹,挂上便让新房充满了一股喜庆味儿。柔滑的丝缎做的新被,被面上绣着繁茂盛放的桃花,铺平整在床上,更有一种春意盎然之味儿,正应了‘春宵’氛围,越瞧越觉得合适。
王四娘还私心备了带着催情香味儿的药枕,被萍儿发现后一捞走,扔了出去。
“什么东西你都敢带,哪里能瞒得过崔娘?回头她发现了,一准找你算账,打断你的手!”
“我不是怕韩推官在关键时候害羞,耽误事儿么。我问过药铺掌柜了,就起那么一点点助兴的作用,不伤身。”王四娘嘿嘿笑着解释,跟萍儿商量着还是放着好。
“不行,你不命我还呢。”萍儿坚决不同意。
王四娘没得办法,只能趁着萍儿不注意的时候,俩枕头塞床底下。只盼着她的小外甥或外甥女能早日来!
迎亲之时,韩琦着一身深绛色礼服,骑在枣红色骏马上,面若冠玉,身姿秀颀,神采赛过往日。他领头在前,身后跟随的行郎们拿着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等各色物件随行,队伍浩浩荡荡,引来路人围观。
远远乍瞧俊美郎君是温柔斯文的,勾得人忍不住贪第眼、第三眼,可近些的时候,才瞧清楚俊郎君的眉眼间悉数透着清冷,目光若有似扫过人群时,带着一股清冽,恰如高山雪松,远观羡其风姿,近观方知高不可攀。
不识韩琦的百姓自然忍不住凑热闹问一问,俊美的新郎官是谁,一说他就是韩推官,心中一阵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