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骞瞥了眼严明,没有搭腔,目光投向厨房。
严明没再问了,他知道,这肯定是周皓的主意。他这个朋友一直古怪,你永远也别想猜到怪人心里想什么。
饭间,三人各吃各的,没有任何交谈。严明想说些送别的心里话,碍于江羽骞在场,他也没好开口。
这顿免了家长里短的晚饭吃得很快,周皓没做停留,又忙着收拾桌子洗碗。
严明知趣地下楼散了会儿步,把小房子的空间留给了这两人。
周皓站在水池边洗碗,江羽骞倚在厨房门口,他略有犹豫,还是抱着喜悦的心情对小疯子说,“咖喱鸡很好吃。”
周皓的身子明显僵硬地顿住,但他很快转过头冲江羽骞笑了笑,“好久没做了,严明不爱吃。”
江羽骞像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手脚都不听使唤,尴尬地立在厨房门口。
“那个。”周皓伸手指了指江羽骞。
江羽骞没反应过来意思,“嗯?”
周皓还是用手指了指,“你衣服上第四个纽扣,松了。”
江羽骞下意识地低头,刚想自己给自己扣好。
周皓揩揩手,先他一步,帮他扣好了。
彼此贴近的距离,暧昧的气流。
江羽骞不觉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大着胆子靠近小疯子,在他脸颊旁偷亲了口,然后快速后退,仓皇紧张地说,“我走了,明天见。”
随后,就是“嘭通——”的关门声。
周皓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转而露出一脸冷峻的表情。被江羽骞亲过的地方,似乎还留着余温,周皓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用清水把那块地方狠狠擦拭了干净。
九点钟的时候,严明散步回来了。
周皓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床上铺了层层叠叠的衣服,夏天的,过冬的,散了一床。两只小家伙特别通灵性,意识到了主人的离去,这会儿正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珠子,盯着仅剩的主人。
严明倚在门口看了有一会儿了,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睛不争气地湿润了,大概是真正意识到了朋友的离别。
离别,难免会伤感。
严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去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卡,他走到卧室递给周皓,“这里有四千块钱,去了外地找个住的地方,先把自己的生活安置好。”
周皓没有伸手接,他陡然抱住了严明,抱得紧紧的,“严明,我爱你。”
严明哽着哭腔,揶揄他,“说啥呢!别勾引我啊,我现在只爱钱。”
周皓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他又小声地说,“谢谢你。”
两人此时都已哑然,说不出话来,其实,没有比此刻的安静更能震撼到两人了。
随后,周皓松开了自己的两条胳膊,转身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纸袋子。
他把纸袋子交到严明手上,“上次借你的五千块钱,可算有钱还你了。”
“你哪来的钱?”
周皓的睫毛凝成一扇湿哒哒的小扇子,垂搭下来,他从心底最深处发出声音,“是孙奕文留的钱。”
说得多么艰难啊,每说一个字,仿佛都像要了他的命。天性冷漠如他,向来喜欢藏匿自己的痛楚,人群中总是傲慢得不可一世。现在,他提起孙奕文,真的是快要把他自己给痛死了。
这回换严明主动楼抱住了周皓,他想给自己的朋友一点鼓励安慰,期盼这人到了新的地方,能把这些伤心事都给忘了。
“周皓,别想了,到了新地方还会碰到新的人,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周皓努力地点点头,他要控制住这些悲伤的念想,他要听文文的话,好好爱自己。
翌日,严明请了半天假,把周皓送上了去苏川的火车。
一人两猫,孤独得似无名英雄。
在站台,严明像个絮叨的家长,叮嘱了周皓好多事,让他路上小心,注意点扒手;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见到生人要笑,别老板着张脸;又让他先去看看医院的宿舍怎么样,不行的话,干脆花点钱租个小房子……
周皓一一点头应承下来,他检票进站后,频频回头看伫立的严明,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直到后面的密集人群把他推搡着往前,再也看不到,他才捡起无力的步子随着大波人流,慢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