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开车来到博昭然所在的律所,浅色大理石纹桌面上摆满了纸质文件,博昭然坐在真皮转椅上从厚厚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对面的纪眠之,“六年前的事情证据不多,调查起来肯定困难,我建议你去找秦知珩。”
纪眠之垂下眼帘看着a4纸上寥寥几行根本算不上证据的黑字,前所未有的感到无力,她回国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当所有证据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当年纪青寺从事发到结案时间很快,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什么一样,她当年被徐舒婉送到国外之前问过她,可徐舒婉美目流转,只淡声告诉她纪青寺是一报还一报。
她当时不懂,但是她信他,她相信自己巍峨如山的父亲不会做出这种污秽的事。更何况,到了美国后苗观乘和程锦茵含含糊糊一带而过的话和纪青寺留下的那一封信,都让她觉得纪青寺是无辜的。
“你和秦知珩——”她收好证据扬起眼眸试探发问,毕竟在这位好友眼中,堂堂秦家大少爷不过只是她消遣的玩物而已。
“炮友。”博
昭然云淡风轻的回话,手指捏着钢笔转个圈,继续语出惊人,“他技术不错,物以类聚,江凛应该也不错。”
纪眠之和博昭然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一来二去熟悉起来机缘巧合下才得知她是秦知珩的前女友,也从她口中听到不少关于江凛的只言片语,她没问过两个人为什么分手,但是她见过,西雅图的雪山黑夜下,博昭然几乎喷薄而出的爱意。
纪眠之熟知博昭然素来口无遮拦但是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白皙的脸颊憋的绯红,话已至此,她也不太好干涉朋友的感情,问她要了秦知珩的联系方式两个人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了。
秦知珩接到纪眠之电话是在和江凛出广济寺的时候,他把刚求来的香囊放进裤兜里,单手拉开车门侧身钻进去,滑开接听键。
当听到纪眠之一句“阿珩”时,他把手机随手扔到中控台上打开免提,冲江凛抛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车厢里充斥着纪眠之清脆踌躇的声音。
“阿珩,方便吗?我有些事想麻烦你。”
江凛的脸色早已阴沉可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安全带因为他前倾的动作被扯出一段距离,眼眸紧紧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
没换,是原来的。
“怎么了佑佑?”秦知珩就是故意专挑江凛痛处戳,挑衅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跟纪眠之通话。
电话那段静默了几秒,杳杳电流只剩下极轻的呼吸声,“阿珩,别喊我佑佑成吗?”
江凛目光愈发沉郁,似是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来,手臂上青筋暴起,鼓起的血管彰显着他沉默的怒气。
佑佑,是他给她改的名字,是他的。
随后纪眠之把自己的诉求报给秦知珩,希望他能帮自己重新翻查一下六年前的案子,秦知珩淡声承应,挂断电话后再也忍不住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气息都有些不稳,“江水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江凛也不废话,一脚踩下油门掀起半边沙尘,等到红灯前才咬着牙根狠狠逼出来两句话,“秦知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那点破事捅到博昭然跟前儿?”
“你有出息,被睡了还他妈被踹了,现在还心甘情愿当人家床伴,真他妈为爱打炮。”
秦知珩完全不在意的耸了下肩,转了下手腕把弄着手里的姻缘符,连声音都轻快,“大丈夫能屈能伸。”
“起码博昭然能让我上床,纪眠之能?”
“在这端着架子别扭个什么劲儿,人都回来了你还在这装淡定,傻逼。”
回检察院的最后一个红灯格外漫长,车流也堵成长长的黑线,红灯转绿,前车起步很慢,江凛带着气一拳砸上喇叭,刺耳悠长的催促音惊的周围车辆都落下车窗准备“问候”一下,结果看见越野车的车牌都沉默的升了窗。
“成,那要是博昭然出事了一声不吭跑国外,完事来个人跟你说以后不回来了,她国外有个未婚夫,你什么滋味儿。”
江凛握紧方向盘轻踩油门,视线偏转一投而后转回。
车停,秦知珩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胳膊搭在落尽的车窗前,淡淡道:“那未婚夫不是假的吗,你至于憋气到现在?这么小心眼?”
回基地的路上,江凛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嘴角向下撇着,目光沉沉。
他从来没有因为过徐舒婉口中的未婚夫生过气,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徐舒婉当年给纪眠之找到那么一个好的归宿,不至于让她在异国他乡经历颠簸流离的日子。
可是他又气,气自己当年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纪家坍倒。更气她,连一句软话都没有,连句分手都没丢下一声不吭的就那么走了。
可是,如果说软话,那就不是纪眠之了。纪青寺捧在手心里的珍珠,又怎么会低头呢。
至于她当年言不由衷的分手,他只是,有一点点,只一点点生她的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