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纪婉青停在一个窗纱几乎全烂,房门还歪了一边的陈旧房舍前。
透过空荡荡的窗棂子,可以看见这屋子很狭窄,里面灰尘很厚,衾枕帐幔一律没有,灰扑扑的地面上趴了一个人。
这人穿了身灰色布衣,似乎刚被人猛烈撕扯过,从撕烂的口子能见里头是簇新的贡绫里衣,哪怕现在沾了灰,依旧能清晰分辨曾经的雪白。
纪婉青一眼就认出来的,因为她夏日里衣也是这个料子。皇宫女眷,能用这等级贡绫的也不多。
这人肯定是纪皇后。
纪皇后,或者说是庶人纪氏,披头散发,一身狼狈不堪,正一动不动趴在地面上,她若想坐椅子室内没有,而破床板大概能比地面脏。
“庶人纪氏!”
小吴子一挥手,从清宁宫带出来的人手立即分立两列,护着自己主子。
冷宫嬷嬷轻车驾熟,一脚踹开那半掉不掉的漏风房门,提高声音喝道:“庶人纪氏,太子妃娘娘驾到,你还不赶紧出迎见礼!”
她声音极大,地上的人动了动,挣扎着往这边看来。
不要怀疑,进冷宫不过二三个时辰,纪皇后就筋疲力尽的。
抗拒那些嬷嬷花费不少力气,被扔进冷宫拼命拍门,不过随即,她就得应付一群欢迎“新姐妹”冷宫老人。
这些女人有老有少,聚在前庭这十来个都是精神失常得厉害的,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打一会骂,撕扯她的衣裳,死揪着她的头发。
皇后养尊处优几十年,初来乍到哪里是对手,被推搡得浑身是伤,左脸颊还挨了一抓,四道深深的血口子,可以看出下手那人的力道。
纪婉青骤眼一看,怔了怔,对方的脸被狠狠扇过耳光,又青又肿胀大了一圈,鲜血淋漓的左脸配合一头乱发,看着渗人得很。
她只是惊诧对方变化的迅速,须臾就镇定下来,这阴测测的眼神,没错,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哼,你竟然敢来!”
皇后一看清眼前人,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立即挣扎站起。
她恨,她皇后之尊一朝成了泥泞,就是拜东宫所赐!
眼前纪婉青一袭杏黄色的绛绡宫裙,鬓簪凤钗,妆容精致,高高在上,正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垂眸睨着她。
这个眼神,就像看蝼蚁,就像看秽物。
一股子邪火从心底深处涌出,顷刻熊熊燃烧,纪皇后竭嘶底里怒吼一声,疯了一般猛扑过去。
她要撕扯掉对方的高高在上,她要抓花那一张姣好面庞,看对方还能继续俯瞰不?!
皇后的愿望当然是落空的,不提纪婉青这边的水泼不进的守护,单是冷宫嬷嬷那关,她就没能过去。
那几个嬷嬷见惯疯婆子,反应快得很,随手一抓反剪,就牢牢将人制住,反手噼里啪啦一顿耳光,皇后被压住跪在地上,正对着纪婉青方向。
此刻跪的,正是往日给她请安的人,皇后这一刻,真的比死更难受,她挣动得厉害,“你这个贱……”
“啪!”
冷宫嬷嬷眼疾手快,一耳光扇掉皇后后面半句话,随后另一个撕下一块衣襟,将她的嘴牢牢堵住。
皇后的脸青肿得更厉害了,她挣动不得,死死跪着,嘴被堵死“呜呜”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怨毒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人。
“你不想知道临江侯府的下场吗?”
纪婉青一直安静看着,直到皇后被彻底制服,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如果不在意父兄,那么陈王呢?”
看见对方挣动动作一顿,她继续不紧不慢说话,“老侯爷死了,临江侯府被抄家夺爵,陛下旨意,除了我祖父传下一脉,纪氏九族据收押按律处置。”
圣旨高煦给补充了一下,纪家九族虽然不用尽诛,但一概打入牢狱按律处理。关系远的好些,最多两三代不能出仕,关系较近的,男的斩首,女人孩子也得流放数千里。
古代是宗族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昔日后党如日中天,亲近者受惠不少,如今该牵连的时候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