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凝目望去,面若满月的少年端坐车中,身后藏着个怯怯的身影,露出半张小脸,神色不安地打量着她。
少年双手环胸,扬起下巴。
“喂,梅馥,朕今日帮了你一个大忙,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把香苧安置在府中西厢房之内,又安慰了她许多话,等她安然入睡以后,梅馥亲自替她拉上被子,这才合上门出来,对着夜空那轮明月叹气不止。
就说小皇帝怎么这么够意思,又是三品封号又是临近皇宫的宅邸,搞了半天皇恩浩荡全是糖衣炮弹,这些东西都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要替他守护心上人一世安好。
见她出来,站在院子里假装深沉赏月的小皇帝李玥这才转过身来,有些紧张地问。
“睡了?她可还习惯?”
梅馥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时而心思深沉时而别扭傲娇的少年,心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你舅舅金屋藏娇这一套。
梅馥走下阶梯,揶揄。
“皇上不亲自去安慰安慰,你都做到这一步了,那点小心思人家再傻也该明白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懂什么!”
小皇帝秀气的面庞红了红,往石椅子上一坐,提起方才梅馥白鹤轩喝剩的那壶酒狠狠灌了一口,啧啧道。
“这酒不错啊!改日你送朕一坛!”
没人的时候,到底是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真快,梅馥笑眯眯托着下巴。
“这有何难,不过依皇上方才所言,莫非打算让香苧在这梅府中待一辈子,跟着我从小姑娘变成老姑娘?”
小皇帝不理会她的调侃,又慢慢抿了口酒,语带苦涩地道。
“朕自知最近锋芒太露,舅舅必然会找机会挫挫我的锐气,但没想到这么快,昨日,我发现舅舅在香苧身边安插了暗人,并且,他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其中的警告,不言而明,估计以舅舅的手段,我若再接二连三不顺他的意,只怕他会以香苧的性命要挟。”
梅馥咋舌,本能地想替夏雪篱辩解两句如你舅舅他不是那样的人之类的话,可才要开口,仔细想想他果真就是那样的人,只得将苍白地打住,转而一笑。
“梅馥不过一介弱女,皇上信得过我?”
小皇帝瞪了她一眼,嗤道。
“你才不是什么弱女,你从前的事迹朕可是听过的,别想糊弄……何况,今日大殿上的光景朕看得清楚,舅舅,丞相还有那个白鹤轩,都对你有些情分,你若护着香苧,舅舅顾忌你,便不会轻易下手。”
不会轻易下手吗?你真觉得我在他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梅馥正有些惆怅,只听李玥气哼哼道。
“他要是过分了,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们两人捆绑在一处!他拿香苧的安危威胁,我也有你的性命做筹码,看谁怕谁!”
梅馥嘴角一抽。
“呵呵,皇上真是抬举我……”
豪言壮语归豪言壮语,小皇帝到底知道自己的分量,叹了口气,诚挚道。
“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让她平平安安的活着。”
梅馥见他说到后面竟有几分失落,深感少年天子之不易,加之小皇帝也算够朋友,不仅在慈济堂一案上得他助力,连自己的自由之身也是拜他所赐,于是将手覆在他手上,用力握了握。
“皇上放心,我活一日,就绝不会让香苧死!”
梅馥果真兑现承诺,即日起,便对外宣称收了个义妹,无论到哪里都带着香苧,如今她身份大白,又收回了梅家部分产业,昔日遣散的伙计,几乎一呼百应,大多被她招了回来,梅馥每日一早,带着香苧将自家各产业坐轿巡视一圈,下午又走访父兄的商界老友,洽谈诸多合作事宜,晚上则在灯下看完账本,每日三更才睡。
忙碌月余,梅家的布庄、粮行、钱庄、酒楼纷纷重新开张,在白鹤轩的大力扶持及老伙计们的齐心努力下,竟也慢慢走上正轨。
这一日,梅馥精心重整的凤楼装潢完毕,此乃梅家最辉煌时的骄傲,曾一度是京城各路名流政要的常聚之地,琼台玉宇,满载盛世繁华,箜篌管弦,齐奏歌舞升平。可惜后来在沈冰柔手上没落了,梅馥有意恢复当初盛况,便又下血本将其装潢一新,正待明日开张。
她邀白鹤轩一同欣赏成果,两人绕凤楼一圈而下,梅馥便迫不及待地问他。
“怎么样?这里每间厢房我都让人精心设计了,风格迥异,从西域到高丽,自扶桑至天竺,各色风格应有尽有,要清雅有清雅,要豪放有豪放,还不错吧?”
白鹤轩扇着扇子,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