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愿意为你付一万两银子诊金给穆夺朱。”尉迟锐冷静道,“已经签字画押了。”
“吊起来……什么?”宫惟终于艰难地挤出声音:“一万两?!”
尉迟锐凝重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尉迟锐总结陈词:“你敢冒充他爱徒。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宫惟几次张口都没挤出声音来,脑子里乱哄哄地,终于颤声道:“瓜子给我一把。”
尉迟锐翻翻口袋,只剩下带壳花生,宫惟也不嫌弃抓了一大把。两人各自坐在圆桌对面一个接一个地剥,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半晌宫惟终于冷静下来,说:“就算我不冒充他爱……他弟子,他要是知道我活过来了,八成也不会让我好过。”尉迟锐唔了声:“冒充爱徒罪加一等。”
宫惟问:“你能别提爱……你能别提那个词了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谁冒充我在临江都装神弄鬼,还有谁种下兵人丝操纵我的尸体,到底打算干什么?”
尉迟锐两根手指一搓,花生壳便整个掉下来,再一搓,红皮儿也完整地脱落,明显十分有经验:“不是度开洵就是长孙澄风。”
“长孙澄风先不提,度开洵有可能。但他为什么要在临江都杀那二十八个命带重阴的人?没理由啊。”尉迟锐回以澄澈、安定、坦然的目光,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奇怪,哪怕换应恺甚至徐霜策过来也不可能理出个头绪。宫惟长长叹了口气,暂且放下了这一茬:“还有一件事,你能找师兄商量商量,想办法帮我把向小园的魂找回来吗?他这个身体我保存得很好……好吧,也不是很好,但起码还能用。说不定还有机会把向小园塞回来?”
尉迟锐茫然道:“那你怎么办?”
宫惟心说当然是办完我该办的,就该上哪去上哪去了。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道:“我死都死了,当然不能占着别人的身体不还。实在不行你问应恺要个能附魂的容器,以后就把我装在里面呗。”
尉迟锐花生送到嘴边,动作一下停住了,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把宫惟的魂魄装进小罐儿里挂脖子上走哪带哪的情景,脸色变得十分一言难尽,半晌道:“可是鬼垣现在已经进不去了。”
宫惟讶道:“什么?”
“徐霜策跟应恺说鬼垣异变,应恺就下去了一次,铜门紧锁没有鬼影。从临江都回来后他俩又结伴下去了一次,不奈何没劈开黄泉的门。”
强闯鬼垣乃是逆天改命,即便是三宗四圣这样的当世大能,十次里能成功一两次也属侥幸。有记录能劈开黄泉再全身而退的也就徐霜策与应恺两人,如果连他俩都被拦在生死结界之外,那确实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了。
“应恺说可能是生死簿出了问题,鬼垣为了掩盖,强行阻拦不让人来查。等定仙陵事了,他要跟徐霜策一起再下去查清。”尉迟锐一摇头,道:“魂魄头七回阳,七七过奈何。这都过去多久了,恐怕早转世了。”
宫惟愣住片刻,想起如今这局面的始作俑者,登时一股恼火直冲心头:“都怪你大侄子!他……”
正巧这时门被叩叩敲了两下,传来尉迟骁的声音:
“叔叔,您在吗?”
“叔叔”二字对剑宗来说不啻佛法纶音,顿时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尉迟锐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迅速收拾好满桌花生壳,熟练地从怀里抽出洗剑集摊开往桌上一放,劈手夺走宫惟刚剥好送到嘴边的花生,把他拉起来就往屏风后撵:“在!”
“应盟主正派人四处寻您,说有要事找您商议!”
尉迟锐:“等等!”
宫惟反手揪住尉迟锐,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咬牙道:“你侄子跟我有婚约。”
“啊?”
“他妈跟沧阳宗定下道侣之约,四柱八字都算过了,定情信物都给了,结果他嫌弃向小园是魅妖,一点面子不给就当堂退婚,把人家气得回去就走火入魔了。还有你看我这里,”宫惟指着自己的脖子,咽喉上被勾陈剑划破皮的伤口还贴着膏药:“这也是他划的,要不是我逃得快估计又得死一回!”
尉迟锐震惊:“怎能如此?”
“是啊,谒金门少主又怎样,就可以这么看不起小魅妖吗?”宫惟怒道:“对了他还骂我,他骂我是‘非人之物’――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你还记得是谁?”
尉迟锐不假思索:“徐霜策!”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给惊呆了。
堂堂谒金门少主,好的不学坏的学,竟跟那沧阳宗姓徐的如出一辙,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