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幸克制着自己说不清的激动:“他们遇到的脊柱也是那位魔女,您……还记得她是谁吗?”艾泽婆婆也是法师,她或许能如希尔伯那样察觉到那位魔女的真实身份吗?
希尔伯他们在离开迷宫后对小屋魔女相关的记忆就变得模模糊糊了,只记得有这么个存在给了他们帮助。仅她一人拥有的记忆,即使说给了凯瑟琳听还是有些寂寞的。
“那是位比我现在看起来更为老迈的大人吧?”艾泽婆婆看上去记忆也是暧昧的,手指点着下巴说,“每次她都只是在小屋门口给我们指了个方向就把我们赶走了,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呢。”
早幸冷静了下来,果然只有她是特殊的,能保有这份记忆。不过看来玛西缇歌的确给了她们特殊待遇。
“我们前后共进入了魔境八次,攻略了两个迷宫,其他都是中途就退回来了。但魔境能带来多少奇迹……就会回馈多少不幸。”
艾泽婆婆的声音还是安稳而温柔,早幸却从中听出了与夜色一样冷的消沉。
“最后一次对魔境探索时,我的丈夫死在了迷宫里,我当时也昏迷了过去,被另外两个同伴拼死带了出来,而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已怀有身孕了。两个月后苏醒过来时,迎接我的就是丈夫的死讯和挺起的肚子。”
早幸感到格鲁克的手戳了戳她,这大概就是格鲁克关于艾泽婆婆记忆的来源了,她的丈夫死在了弗特道尔的迷宫里,成为了格鲁克的养分。
早幸不知该不该和艾泽婆婆说起这件事,她丈夫的灵魂和尸骨在那之后被亡灵法师奴役了许多年,直到前不久才被她们送往了真正的安息地,但总之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那时浑浑噩噩了许久,失去和获得同时降临在我身上,却成了对我精神的双重折磨。”艾泽婆婆苦笑着切碎了水煮蛋,“终于等到我的孩子出生时,我把那个皱巴巴的婴儿抱在怀里,意识才总算返回了尘世。我的同伴们在那段时间里一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照料我,一个又数次返回了魔境试图带出亡夫的尸骨,但始终无功而返,她们是我亏欠最多的人。”
早幸哑然了一会儿,放下了刀叉:“老师……如果我说我听过您丈夫亡骸的消息,您想知道吗?”
艾泽婆婆瞪大了双眼,举到唇边的叉子也停下了,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早幸把迷宫和亡灵法师的破灭告诉了她。
艾泽婆婆树根般的眼角泛起水光:“是吗……命运啊……那时一直久寻不到的结局,现在终于……”
她拿出胸前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莎莉,关于魔境我以后还有很多可以分享给你,但现在我还是继续讲述之后的故事吧。”
艾泽婆婆已经隐约察觉到了面前的女孩就是她口中冒险的当事人,但这一定属于某种不该戳破的秘密。
“那段日子里我的不作为是我最后悔的事之一。后来为了养育我的孩子,我去王城找了份稳定的工作,作为宫廷药剂师进入了王庭,一做就是二十年,这也是我为什么认识三殿下。”
艾泽婆婆为了转换气氛尽量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如果你想听三殿下童年的糗事可以问我,虽然我知道的都是些王庭里人尽皆知的。”
早幸笑笑说:“那我一定要听。”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苹果汁,轻轻相碰。
“人王更多的还是依赖神官。但莎莉,你知道为什么有神官相陪的情况下魔药学还如此兴盛吗?”
早幸静静地说:“因为神官并不总是触手可及,但人们可以随时在身边带一瓶魔药。”
她想起了食物中毒的莉莉安,学城就是神官不在的区域。
“是的。不过研究了这么多年每每见到神官的治愈术我还是被光明神的力量所震撼,”艾泽婆婆闭上眼,“几乎没有副作用的对生命进行预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促进伤口愈合毒素分解,凡灵的身躯在神明的眼里大概就如稚儿启蒙用的拼图……说远了,作为宫廷药剂师的工作更像是神官的陪衬和增补,这是任何一位法师都难以忍耐的耻辱。我为了证明自己的必要性把全副身心和毕生所学都投入到了魔药的开发里,但这又成为了我的第二个错误。”
早幸可以猜到一些剧情发展了:“您的孩子……?”
“是的,我让他孤身一人了。”艾泽婆婆理了理鬓角,那里已如雪原,“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我的同伴,那位为了带回我丈夫数次出入魔境的半兽人克拉夫,在我生产前的九个月里他前往了魔境十四次,几乎所有时间都彷徨于魔境。”
艾泽婆婆还是没能忍住,双臂撑在餐桌上捂住了脸,声音颤抖:“封锁线的关卡一年只准出入一次,他走了偷渡的航线,避开了神官的检查。莎莉你可能还没见过,这样长时间暴露于魔境污染中的生命会变成什么样。我……”
早幸站起来,本能地绕过桌子抱住了艾泽婆婆。
艾泽婆婆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轻轻拍了拍早幸的手背,示意她再次坐下。
“我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再度返回了魔境,说既然已经变成了那样,那就去陪陪夏吧。当时我差点又疯了,请了一整年的假去魔境找他。但我们剩下的最后一位同伴拦下了我,把我打醒了。”
艾泽婆婆因为太长的讲述声音变得干涸,她饮尽了最后一点苹果汁,早幸拿起银壶再次给她倒满。
“我差点就让她三度体验失去同伴的痛苦。”艾泽婆婆呼出一口气,“那时我和她约定,一起最后进入魔境一次,这次之后再也不会靠近魔境,连封锁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