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雪走到桌子边,拿起指甲钳就开始剪,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们还想了解一下,这些年你和你弟弟的女儿苏望生有联系吗?”
“没有,我妈是1988年去世的。那一年之后,我和我哥我姐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苏军,那时候我妈病了两年他都没有探望过一次,我妈一死他就回来分家产,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他的女儿跟着这样的爹,过得也不会好吧。”苏明雪把剪好的指甲装到裴适拿过来的塑料袋子里。
“对比之后我们会再跟你联络的,谢谢合作。”
苏明雪轻轻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了门。齐龄和裴适等电梯时,齐龄忍不住讲:“苏军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从他的妻子和女儿的状态看,他的确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如果那副尸骨真的是他,那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5
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而言,世界是什么呢?
是她在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一切,是父母和家,是学校和朋友。
外面的世界其实还很大,如果你到汽车站买一张票,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广州,再继续换乘就能到深圳,你就能看到海边。
但这对一个10岁的孩子是毫无意义的,对于10岁的你而言,脚步能到达的世界才是有意义的世界,而那时承载着你留下最多脚步的家庭的崩塌就是世界的崩塌。
那天之后,你依然继续上学。不久之后就是新年,但新年对你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再也没有任何好事值得你期待。
那是1989年,在国企里拿着工资的工人和一夜暴富的倒爷共同撑起了这个社会。由于经济环境变坏,从政府到市民都对私企开始持批判态度。
工人不愿意到私企工作,政府也从政策上打压私企的发展。民工找不到工作无处可去,社会治安也出现了问题。
你的父亲更理直气壮的继续呆在家里,把你的母亲和你当成这个只有十几平方家里的奴隶。
除了上学的时间,你在家里就是和母亲一起做家务。
经过上一次的挨打,你对你的母亲产生了同情。
从前她在你眼里的懦弱此刻好像也变得正常。因为你也切切实实地被打了,当肉体的痛苦和你的精神产生链接的时候,你才真正发现原来反抗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甚至正常的生活,也变得艰难。
自那之后,房间里椅子挪动的声音,在地板上拖沓的脚步声,都会让你惊恐。因为你不知道是谁挪动了椅子,而脚步声又是不是朝你而来。
你会在晚上忽然惊醒,只是因为风吹开了窗户。
你时时刻刻活在你父亲说的,再也不让你上学的威胁里,而那时的你根本不懂他其实没有资格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