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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八九年后,林笙笙在家里收到写给“雪婷”的信,她才觉得是苏望生写信回来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改了名字,就叫林笙笙。
那封信只有云南的邮戳和收件地址,连落款都没有。
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两千块钱,拜托雪婷帮她拿给还在老家的母亲。
林飞雁腿脚不便,林笙笙独自因此回了从化一趟,这一回去才知道疗养院已经改建了,原来住在那里的病人都统一转院到另一处政府新建的老人院里。
她找到老人院的负责人,亲手将钱交给她,说是樊惠娘家很远的亲戚,没有留下姓名。
那是林笙笙成年以后第一次见到苏望生的母亲,那时林笙笙已经开始在社会工作了,只不过还没见过足够多的人。
她第一次从樊惠的脸上窥见了一丝苏望生过去的生活,那必定是撕裂的。
趁着周围人不多,林笙笙鼓起勇气走到樊惠面前问:“阿姨,你还记得望生吗?”
林笙笙用了很久才释怀接下来的对话。
樊惠倒是抬头用浑浊的眼神看了看她:“望生?望生是谁?你吗?”
林笙笙不敢说话了,她想起苏望生很久以前满身泥土头发脏乱地瘫坐在她家楼下。
她一早就失去母亲了,失去了父母的庇护。
林笙笙在那个瞬间忽然明白了苏望生的离开。
离开从化的家,离开湛江,只有通过不断地迁徙,她才能不断地从过去走出来。
林笙笙去做社工,毕业以后跟着前辈去拜访每家每户需要帮扶的家庭。
不少人拍着她的手说:“姑娘你真是好人吶。”
可是好人多么难做呀,如果自己可以选,如果苏望生可以选,她们未必想要做好人的。
“她在云南?她在云南做什么?”孟钱皱起眉头问。
即使是二零一三年了,云南给孟钱留下的印象也不过是昆明,丽江,大理几个旅游城市。
那里天气很好,四季如春,很适合种花和咖啡豆,但是这些都不是孟钱印象里苏望生会做的事。
在他仅有的回忆里,苏望生坚韧勇敢又带着一丝自我毁灭的悲壮,他难以想象这个女孩以后会是怎样一番活法。
林笙笙站起来了,“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到底在云南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我想她是藏着什么的,我对那些也没兴趣,我不需要苏望生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
“我也不需要她十全十美,我只是总有些担心她。”
“我怕她想不开。”犹豫许久,孟钱决定把心底话说出来。
他总是记得苏望生那时瘫坐在地上的苏望生,她看着苏望生跑下楼,于是自己也追了下去。
崔顺天像个疯子一样跟在她后头跑,之后就是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苏望生,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样敢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处境。
林笙笙看着天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次莫名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