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军已将他们团团包围,近身肉搏激烈得惨不忍睹,被鲜血染红了的雪原上,燕北军的前头部队和诸葛玥的人马混战到了一处,两股浪头正面撞击在一起,战刀雪亮,冲杀之间,有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像是滚烫的岩浆洒在雪泥沃土之上。
风声呼啸,杀声震天,战马的嘶鸣声和战士们重伤倒下时发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场面如同被煮沸了的热水,什么计策,什么韬略,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人人都好似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向对方挥出刀剑,断裂的肢体、喷溅的鲜血、砍掉的脑袋,像是一排排秋草一样倒下去。杀人者立刻被人所杀,临死的人却仍旧不忘抱住敌人的大腿,为自己的战友赢得攻击的时间。
燕北军纵然人数上占了上风,却始终冲不散月卫那小小的一团阵营。外围的战士们倒下去了,里面的立刻扑上来。他们摇摇欲坠地挥刀站在那里,看似马上就要在一轮接着一轮的战役中倒下去,却仍旧顽强地挺立着,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败而不溃。哪怕周围的战友都已经倒下,唯有自己一个人,犹自各自为战,单个拼杀不息。哪怕血肉模糊,哪怕肢体断裂,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仍旧会拼杀,即使挨上一刀,也要张嘴撕下敌人一块肉来!
这些人,都是从小跟随诸葛玥的亲随,作为诸葛家的长房之子,打从四岁开始,家族就为他请了几十个武艺师傅,更配备了五百名贴身死士月卫。十几年来,他们跟随着诸葛玥转战南北,历经上百场战争杀戮,从无退缩胆怯。今日,他们更是在燕北军人面前再一次展示出了所谓帝国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窝囊废”的热血忠诚。
燕洵的新任禁卫长聂古挥刀厉喝道:“杀!杀掉他们!”
月九满身鲜血,一剑刺穿一名燕北军的喉管,脸上再无高手淡定沉着的风范,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血水,高声道:“兄弟们!冲出一条血路来!”
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战刀,几乎没有了站脚的地方,战士们一边挥刀,一边将绊脚的尸体踢到一边,杀声和惨叫声震耳欲聋,血泥滚着肉酱散了一地。
一名燕北军一刀砍断一名月卫的大腿,那名年轻的月卫非但没叫一声,反而一剑穿透了燕北军的胸膛,燕北的战士在倒下去之前死命抱住月卫的腰,两个重伤垂死的人滚在地上,像是两只野狗一样,撕咬着对方,好像他们之间有着可怕的深仇大恨。然而,还没等他们咬死对方,十多匹战马便奔了过来,马上的士兵仍旧在拼杀,下面的两人登时被马蹄踩碎了脑骨,脑浆喷射出来,溅到了战马的蹄子上。
战场围绕着三百名月卫形成了一个赤红色的旋涡,双方的阵型完全混乱,外面的燕北军冲不进来,就在外围打马吼叫着,不时地冲上去补充阵亡的同伴。就在这时,西北角的月卫突然被冲开了一个口子,聂古欢呼一声,战士们高举着血淋淋的马刀就跟在他后面,如狼似虎般号叫起来。
“保护将军!”月九厉喝一声,年轻的脸孔一片血红,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月卫们眼睛同时红了,齐齐转身欲冲,却被身边的敌人缠住了脚步。
聂古高声叫道:“冲!杀了诸葛狗贼!”
唰!话音刚落,一道白亮的刀光猛然袭来,聂古的脖颈间顿时被划了一道血线,下一秒,年轻禁卫长的头颅高高地飞起,身躯一挺,砰的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诸葛玥持刀而立,一身青色长裘越发衬得脸孔光洁如玉,幽深的眼睛好似深潭,炯炯有神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一滴血珠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蜿蜒地滑过脸侧的轮廓。在他的背后,是上万的累累伏尸,更远处,是冒着黑烟的古老城池,再往后,是炮火连天的燕北大地和满目疮痍的大夏国土。
战争在肆虐,百姓在哀号,西蒙在震荡,天地在流血,他持刀站在狰狞的血泊之中,纵然一身杀戮,却犹自傲然如巍峨雪山。
“将军!”
“好样的!”
如雷的欢呼声紧随其后,诸葛玥站在血泊中央,声音清亮如鸣钟,高声叫道:“一个也不准死!全部跟我冲!”
“遵命!”战士们齐声高呼,诸葛玥冲上人前,身先士卒,亲自带队,身手敏捷到令人眼花缭乱,刀锋卷着白雪,如同滚滚白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月卫最后残存的一百多人士气大振,喊杀声震耳欲聋,纵横燕北、所向无敌的燕北军在这股疯狂的气势下也不由得却步了,战事顿时胶着了起来。后方的军官们气得破口大骂,可是任凭他们怎样叫骂,那处被尸体隆起来的高地就是无法被攻下,无论投入多少兵力,那看起来如雨中树叶般的一百多人,却仍旧如不死的机器一般,挥刀劈砍着。
燕洵脸色不变,眼睛却渐渐眯了起来,诸葛玥终于出来了,他站在厮杀的最前线,青裘雪刀,身姿如矫健的蟠龙。恍惚间,燕洵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闪烁的金光,如九五之绚烂,灿灿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一丝阴冷之色从眼底划过,燕洵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拿弓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