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家,但是回不去了。只要仗没打完,他就回不去。
“……为甚么要问这个?”秦萱看着安达木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我……我想家乡,但是我回不去。”安达木搓着自己的手,“以前那些人,有些死了,有些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原先就不是这个料,来了也就来了,再怎么样也回去不了。”
秦萱坐在那里听着,“你到了我这里,我保你周全。”秦萱说着冲安达木一笑,“你是我兄弟,我总要把你活着带回去见你阿娘。”
“……兄弟……”安达木低低道,他抬起头来,面上甚是复杂,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对,我们是兄弟。”
“不要多想,我们会活着回去的,到时候你还会给家里买些好多牛羊还有田地,一家大小,都能过上好日子。”
“嗯。”听到秦萱说到这个,脸色才好起来,安达木点点头。冲着秦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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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里头的燕王府内,如今是如临大敌。慕容煦令人把宇文氏看守起来,不准她靠近儿子半步,那个一开始在院子里头又是泼血又是如何的巫女早被他赶走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煦努力平稳下气息,看着面前有些惊慌失措的老疾医。
老疾医年纪很大了,见多识广,但也吓得不轻。他看了乳母和孩子的病症之后留下来了几日,当看到孩子脸上的白点化脓流出白浆,服侍孩子的几个侍女也纷纷病倒出现同样的症状,脸上的血色褪尽,说甚么都不肯继续医治。
慕容煦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他能做世子,也不仅仅靠着母亲,他也看到了乳母和儿子一样的症状。
他心下立刻就有了猜测:这病恐怕会过人!
“世子,这……”老疾医颤颤巍巍,要不是还有身边的人搀扶着他,指不定就一头栽倒了。
“你说就是,我不怪罪你。”慕容煦道。
“小郎君这样,怕是虏疮。”老疾医迟疑一会,还是和慕容煦说了。
“虏疮?”慕容煦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眉头皱起,“这是甚么?”
“传言当年建武中,于南阳击虏所得,所以名为虏疮。”疾医说这话也是战战兢兢的,慕容就是鲜卑,算起来也是虏里头的一员。
“建武?”慕容煦自小读了不少的汉人史书,这用了建武名号的不止汉光武帝以后,就是司马家的那些皇帝也有用这个名号的。何况南阳击虏,谁记得是哪一年。
“不管这个,这病该怎么治?”慕容煦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小郎君还有救么?”
“南边的晋国曾经有人说过这种病症,不过也提了一句,此症甚是凶险,患病之人十中不存□□。”
慕容煦知道自己儿子得的是能过人的病,但没想到是这么凶险的病症。他猛地从茵蓐上站起来,喉咙的喉结滚动。手都忍不住颤抖。
“世子应当早做安排,此病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老疾医也是这些日子看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不想把自个都搭进去所以才要走的。
慕容煦双手握紧,“恐怕疾医是走不了了,万一老人家也得病了,出去岂不是祸害?长者见多识广,只要医治好世子,不管是奴婢还是牛羊,都给赐予你。如果世子不幸夭折,也与长者无关。”
慕容煦的表情温和的几乎有些让人胆寒,“该怎么做,长者去吩咐他们吧。”
跟着战乱一同来的还有瘟疫,两汉时候瘟疫几乎是两年就来一轮,到了东汉末年,那更是家常便饭。慕容煦曾经在史书中看过,当年许昌大疫,得病之人不出十几日就会成为一句形状恐怖的僵尸,许昌之中十室九空,甚至官署都找不齐能够办事的人了。
他虽然没见过瘟疫的可怕,但也明白一旦传播开来,那就是要命的事。如今燕王亲自出征在外,要是龙城里头真的出甚么事,他这个世子说不定就做到头了。
他下令下去,把疾医一家子都给接过来,好好安顿在燕王府里头。
院子里头支起了篝火,那些婴儿用过的东西,不管是衣物还是其他的,统统烧毁。烧东西的奴隶脸上都蒙着布,神色恐慌,唯恐自己也倒霉催的得上。
那些在小郎君身边服侍的人,病了的,赶快移出去。死了的更好办了,找个地方赶紧的烧掉,半点都不敢留。
宇文氏天都塌下来一样,她跑到慕容煦那里抓住慕容煦又抓又咬,那孩子是她嫁过来两三年之后才有的。如今这样,她心如刀绞。
“你懂点事!”慕容煦不耐烦和妻子纠缠,他抓住她的手腕,就把人从身上扯下来,“这孩子和你我缘薄,他得的病一旦到外头去,事情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慕容煦面沉如水,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宇文氏“如果我世子之位保不住,你到时候就算是甚么?”
“那也应当让巫女过来看看……”宇文氏见着慕容煦真的发怒了,她也不敢闹得厉害,泪流满面的看着慕容煦。
慕容煦头大如斗,这都甚么时候了,还想着要女巫来!
“大郎就是被那些个女巫给拖成这样的,你这个阿娘是不是要害他?”慕容煦不想再和宇文氏说话,令人搀扶宇文氏回房里去,并且下令不准宇文氏靠近孩子的房间。
宇文氏哭起来,这会也不和方才一样和慕容煦吵闹了。
等到宇文氏走后,慕容煦一脚把旁边的矮案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