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佯怒:“呀,知道了,总是这么任性。”
言希摊手,笑得狡黠。
俩孩子翻箱倒柜摸索出了雨衣,马虎地披上了就往外冲。
“你们这是去哪儿?”远处,有些刺眼的车灯。
那车缓行,停靠在离他们最近的树旁。定睛看来,黑暗中那轮廓竟是思莞。
“停电了,吃点儿饭。”言希瞅了两眼车,“哟,温少,又把你爷爷的公车拿来私用了?”
阿衡看了车,果真是李秘书常用的那辆,笑了笑。
思莞抬头,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温醇听不出情绪:“到哪儿?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言希摇头笑骂:“你丫无照驾驶,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思莞也不强求,淡笑,温和地望了二人一眼,踩了油门。
阿衡撩了撩雨衣的帽子目送车离去,这才发现副驾上竟还坐着一个人,身影像个女孩子,却又不似思尔。微微的自来卷发,俨然是……许久之前见过的林弯弯。
她心念一动,想起什么,看了言希一眼,他的神色却并无变化。
他们想着要找辆出租车,但雨太大,路上车辆极少。寻觅了一路,眼见着快到东寺门,也就作罢,只当饭前散步。
“阿衡,东寺门门前有一个小店,做的面具很精致,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买几个带回家玩。”言希兴致勃勃,指着不远处。
东寺起先只是小佛堂,始建于清康熙时期,据传是当时还是四皇子的雍正帝主持修建的,用作家中内眷供佛上香。始建成时,四皇子题名“四凉斋”。众人问哪四凉,皇子云:“痴、愚、惰、散,此四者,败坏心术,理应凉之。”
言希闹着要来,是为了家传了百年秘方的鲁家牛肉面店。尽管是雨天,鲁家老店的生意依旧是爆满,而且不少是外乡口音,大抵是来京旅游的,凑巧听了面店的盛名,来尝尝鲜。
阿衡他们身旁的这桌便是如此,一帮年轻人,热热闹闹,普通话说得轻且快,多半来自江南一带。
牛肉面算是非常好吃了,阿衡咬了晶莹的面,又细细品了汤,微微皱眉:“言希,这个面,中药放得太多了。”
“所以,叫滋补牛肉面来着,你看招牌。”言希呼哧呼哧,不以为然。
阿衡摇头:“中药入味滋补是极好的,但是,量忌多忌杂。如果是做面,勾汤头,少量参叶、杏仁、丁香、陈皮炒香,配着菌菇山药调味就行了,药性温和,虽然不见得有什么高明的药效,但至少不伤脾胃。这牛肉汤为了吊鲜,加了红豆蔻和春砂仁,红豆蔻散寒,春砂仁暖胃,二者都属热性,放在一起入味本来就应该谨慎,这汤里却过了量……”
言希小白,瞪大水灵灵的眼睛:“红豆蔻,春砂仁,毛?”
邻桌的一行人却不知何时停了喧闹,安静起来。不多时,一个人笑了,捣捣身旁穿着白毛衣的少年:“飞白,这可把你比下去了。看见没,人外有人,下次别在师妹们面前这么傲了,要把她们吓坏了,回头顾院长又骂你人小不长进。”
一帮女孩子挤眉弄眼起来。
被唤作飞白的那个少年倒也奇怪,穿着针织的白毛衣,纤尘不染,像是有洁癖。他的嗓音极是冷清低沉,语句虽是南音的轻飘,却字字带着傲气,像极雪山上的坚冰,锐气逼人:“普通人都懂几分的医理,还要拿来跟我比个高低吗?”
言希小声:“阿衡,他们说什么?”言希学过一阵子江南方言,但是语速过快的就应付不了了。
阿衡淡哂:“没什么。”下意识又喝了一口汤,舌尖隐约品到一丝酸甘,笑了,“言希,这汤又没事了。”
言希泪奔:“衡衡啊,你到底在说什么?为毛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
阿衡微笑着解释:“汤里同时煮的还有山楂,凉性,刚巧和了红豆蔻、春砂仁的热毒,对人无害。”
那穿着白毛衣的少年脸色却缓了些,嘴角勾了勾,微微抬了眼皮瞟了阿衡一眼。
言希嘁:“本来,面店大招牌写的就是‘山楂子大碗牛肉面’!”
嗯?阿衡扭头,果真如此,烫金的八个大字。呵呵,脸红,笑眯眯地转移话题:“言希,唉唉,你又吃得满嘴都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