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账簿封皮上的日期,确实留有他的笔迹。
这正是最后一本,他为父亲登载启用年月日期的账簿。
老人呆滞的目光,固执地停留在他的“儿子”身上,因为手抖动的缘故,导致老人肩膀拱得老高,看起来僵硬吃力。
谭家嗣无话可说,但父亲曾经追讨纪氏两笔债务,导致纪氏拍卖祖产,市场出现倒闭风声,使得银行对纪氏抽出银根——仍然是事实!
也因为这样,他跟纪碧霞的婚姻才陷入可怕的噩梦——除了争吵还是争吵,那是一段可怕的日子,他永远不想再回忆的噩梦!
他的父亲,仍然是一手制造他全部不幸的始作俑者!
面对垂垂老矣,几乎已成植物人的父亲,谭家嗣深切的恨意,根本无法在这短暂时刻就此弭平……
即使老人曾为他做过些什么,但伤害已经造成,他无法说服自己原谅。
“利曜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谭家嗣突然大笑,他尖锐的笑声显得歇斯底里。
欣桐僵立在父亲身边,她明白父亲的表情,代表什么含义……
谭家嗣恨恨地瞪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突然调头离开——
“爸!”
不顾欣桐的呼唤,谭家嗣咀嚼着忿恨,抛弃了和解的可能。
欣桐回首凝望爷爷,见到他老人家浑浊的眼中不断泌出泪水,她不忍地走到老人面前,无言地握紧祖父的双手……
利曜南沉默地凝望这一幕。
然后他选择离开,把时间留给此刻更需要被安慰的老人。
欣桐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三点多钟。
这是不平静,也是最平静的一夜。
以往,继承智珍这个身份对她而言并不沉重,忽然卸除身份,她感到一股异样的空虚。但至少,她不必再在利曜南面前进退两难。
回到房间,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日记簿。
这本日记内页边缘已经泛黄,因为它已有将近五年的历史。
这是智珍——欣桐的姐姐,从美国回到新加坡后,死亡前两年所记载下的点点滴滴。也因为这本日记,欣桐才真正了解智珍的世界……
在所有的故事中,始终未提到忧郁的智珍。
智珍,她的姐姐,一出生就跟随在父亲身边的小女孩,饱尝因逃亡而颠沛流离的人生。她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早熟,却不曾坚强。
当年一路跟随父亲从美国到新加坡,年仅八岁的小智珍苍白害羞内向,中学时候,她遇到对自己关怀呵护备至的同班同学——姜文。他以保护者自居,对于这苍白不笑沉默内向的美丽女孩关怀备至。才十多岁的智珍,就隐约明白姜文对自己的感情,即使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看待,却从未明白拒绝过姜文的付出,只因为不忍心伤害他!大学时代,他们甚至许下了婚约……
然而,小女孩会长大,回到美国华顿商学院攻读管理硕士时,智珍终于遇到了她一生中唯一深爱的男人,然而智珍的不幸在于,她所爱的男人,无法以对等的爱回报她对于感情的执著。
拿到硕士学位后,智珍为了他而滞留在美国,但是她深爱的男人却提出分手,分手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另一名女子。
智珍同意分手,即使那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堕胎后智珍回到新加坡,以药物与酒精麻痹自己,并且数度企图自杀……自分手后,她始终无法自深渊中醒来!
然而,她的自我折磨永远得不到回报!那个男人知道她的痛苦,甚至知道她企图自杀以了结自己的生命——却始终不曾回心转意。
因为在这世上,所谓深情,不一定会得到对等的回报。
爱情不是理性的科学,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