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那声音,往日甚少疾言厉色的孙氏,头一转,竟是半点没留情面,厉声呵责!
陆锦惜都被她吓了一跳,更别说是府里其他人了。
贺氏自守寡以后,几乎日日都去伺候孙氏,今日一听议和,便想起同样殒身沙场的亡夫薛冷来那战死沙场的亡夫薛冷来,触动了情肠。可哪里料到,孙氏竟然这般……
她一下就愣住了,眼泪都还挂在脸上。
孙氏那一张已经有了不少皱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的笑意,只冷冷地盯着她道:“朝野上下都定下来了的议和,是天下一件大喜事。独独你一个,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贺氏吓得抖了一下,却依旧不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训斥。
唯有一旁的陆锦惜,目光从贺氏的身上,移回了孙氏身上,若有所思。
孙氏却不管那么多了,只是闭了闭眼,似乎要将自己一些思绪归拢。而后,才过来向陆锦惜说话。
“如今不必从前了,这恩旨既然下来,宫宴少不得要走上一遭。”
“朝堂上,皇宫里,是什么情况,你要有个数。老二虽然去了,我知道,这议和的事情下来,你心里也定然不高兴。可还有偌大一个将军府在这里……”
“凡是,好生掂量,勿要行差踏错。”
说完,她也没管陆锦惜是什么反应,更不等她行礼,便直接带着身边伺候的冯妈妈,朝自己平日清居的南院去了。
陆锦惜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这会儿只能恭送。
她眼瞧着孙氏离开,这上了年纪的妇人,穿着一身素淡的深青色,花白的头上就插着把银簪,半点富贵相也看不出来。
唯有行走之间,那用力挺着的脊背,还能看出点昔年的风骨。
但毕竟是年纪大了,就是这脊背,也有点被岁月压出的弯折……
不知怎么,陆锦惜觉得这一幕实在扎眼极了。
手中拿着的那一卷圣旨,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言,过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于是正正好,对上了一旁卫仙那一双打量的眼。
也许是瞧见她抬起头来了,卫仙便冷冷地哼了一声,瞥了她拿着的圣旨一眼,语气里有奇异的不善与敌意:“就是宫里贤妃娘娘都没那资格去观礼呢,二嫂真是朝野上下独一份儿,够风光呢!”
“……”
陆锦惜只觉得她态度奇怪。
这一位三弟妹,自来跟她不对付,她是心知肚明的。但前阵子还笑脸以对,甚至还结伴去了三贤祠,怎么今日说翻脸就翻脸?
难不成,这旨意,不仅招惹了孙氏与贺氏,还招惹了她?
可不对啊,她夫君薛凛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宫里那一位传说中顾觉非的老相好、如今荣宠正盛的贤妃娘娘卫仪?
也不对啊。
她可是听说过,卫仪是卫太傅原配所出,卫仙是续弦所出,自来关系不很好。
这么想着,陆锦惜看着她,没答话。
她这一脸的波澜不惊,落在卫仙的眼底,就成了理所应当。简直好像这阖府上下的确就该她陆锦惜受此殊荣一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她脸色一黑,袖子一甩,竟是二话不说就走人!
“这一位三弟妹的态度,也是有点看不懂啊……”
陆锦惜越发玩味起来,手指将那一卷圣旨轻轻一转,心里面却也有了几分怪异的不安。
只盼着这议和的事情,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不然到时候为当年边关交战牺牲最多的将军府,只怕要平白背上几口锅。
毕竟对主战派来讲,埋骨他乡的薛况,是一块好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