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不考虑了,我和你去!”她说。
“你做决定这么快?”
“就算再想一晚上,罗列出所有利害,我也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去和日本人斗到底。”
“好,明天下午,我来找你。”
杜衡离开了钱仕禄的房间,回到自已屋里,也睡不着,思前想后。那里可是龙潭虎穴。远比江湾伪政府更可怕的地界,她听闻田雨提过不止一次,日本宪兵队和特高科就在那座楼上。不过,钱仕禄倒是可以给她某种安全感。他的形象自昨天起一转,从一个乡下神棍变成了一个算无遗策的高人。
11月29日
早上,远处警笛把杜衡惊醒,她从窗口向外看,只是远远驶过的巡捕房警车,算是虚惊一场。不过正好看到钱仕禄从楼下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她倒是认得那个袋子,是培罗蒙的西服,大概是为晚上的行动做的准备。
中午,秦川打来一个电话。问了一下是情况。杜衡也没有在电话里提到她马上就要再次冒险。敷衍两句挂掉了电话。
下午四点,钱仕禄敲门找她。两人一起研究了一下图纸。进入宴会区只是第一步,然后设法离开那里,进入楼上的日本人区域。在八楼以上,有一个单位不明的日本宪兵部队,人数不详,据说江行舟过去两年就关在那里,算是受到了特殊关照。
这种情况说明了他的特殊性,日本人既不杀他也不释放他。大概算是关着不让走的“客人”?
江行舟到底处于哪种状态,到底是变节了?还是纯粹被关着?任刚彻底变节了,应该去76号,或者放到外面。如果被关押,为什么不送去宪兵队在杨浦的监狱。为什么一关时间那么长?这些都是谜团。
杜衡记性极好,很快把七楼至二十一楼各楼层里各种标注都记住,这座大楼目下是日本人产业,日本人极多。
七楼以下对所有人开放,很多商社、报社、饭店都在各楼层开业。七楼以上相当神秘,有一部电梯直通,平时这部电梯有卫兵守着,并不对普通中国平民开放。根据情报,八楼以及八楼以上,主要是公寓楼和日本会社,还有一些日本情报组织,宪兵队和特高科的办公室。这些特务组织选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主要是因为正对租界,拿起望远镜就可以看到租界中的情况。
另外,这座二十一楼大楼的顶部,还有一个日本陆军情报处调度室,主要是居高临下监听对面租界电报。自已偶然也有一些电台信息发送,不过都是些车辆调度之类不太重要的情报。钱仕禄的小组监听了一年多,倒是加密简单,很多都是语音,说的是日语,也没打算保密,确实没发现一条有价值的。
除了这些情报单位,7楼以上还有一些高级日本料理饭店和高级住宅。
日本陆海军高层来沪,都会被安排在那里临时居住,另外一些汪伪高层,在那里也有长期公寓。比如李士群、周佛海之流。所以,江行舟在7楼上到底是如何的状态,就格外让人好奇。如果蹲在一间诸如特高科拘留室的房子里,那他大概率是没有叛变。如果是一套并不限制自由的舒适公寓,则另当别论。
今天这个机会,在于恒产株式会和社的招待会正好在八楼,也就是说,可以凭借一张请柬进入八楼,这样就有了机会在八楼和八楼以上自由活动。
杜衡问起,需不要穿一件比较适合晚宴的礼服。钱仕禄表示不需要那么夸张。实际上,并不是杜衡以为的那种豪华晚宴的大场面。只是表面上有冷餐招待,实际上是恒产株式会社组织的一场日本产品博览会。根本目的,是帮助日本向中国推销工业品。日本人似乎有意无意中开始布局,英美产品退出后的市场垄断,只是不清楚他们的时间表。这个时间点,其实很有参考价值。
当初钱仕禄调查日本正从中国各战区秘密撤离一些主力师团,换上装备薄弱的治安旅团。当时他也是为了搞清楚,这些部队是否参与组建了一支传闻中的“南方军”。这也可以旁敲侧击,搞清他们与美英撕破脸的时间表。各种迹象表明,时间不会太远了。
今天他们两人扮演有所分工。钱仕禄扮演日本职员,他自称日语不错,杜衡则扮演他的中国妻子。原本最好是扮演日本女人,可惜她不会日语,这样就比较限制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