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宽道:“如此大早上的,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崔县令且喝上口茶汤醒醒脑,这其中隐情,且听下官慢慢给崔县令道来……”
话说,扬州刺史衙门有个叫李久泰的五品官,一个月前给武则天上了一道奏折,述说了这扬子江心境的玄妙。
他跟武则天说,十四年前端午节,有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带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童儿,来到了扬州城铸镜官坊。
老头自称叫龙护,小孩自称叫玄冥。他们毛遂自荐要给官坊铸造镜炉,铸的不好分文不取。
当时的官坊主管吕晖,拨给了他们一个小院,让他们专门铸造镜炉。
结果,这二位进了小院之后就把门窗紧闭,再也不肯出来了。
三天后,吕晖担心这一老一少的安危,砸门而入,却发现他们已经踪迹不见,唯留下了铸镜炉一座,书信一封。
这封信的主要意思是,我们俩是天生的神仙降世,算定十年后有女主临世泽被苍生,特献铸镜炉一座为贺。
最后还留下了一首歌诀:盘龙盘龙,隐于镜中。分野有象,变化无穷。兴云吐雾,行雨生风。上清仙子,来献圣聪。
……
又是老神仙,小仙童,又是女主临世泽被苍生。
这还了得?
不就是祥瑞吗?
好吧,又挠到武则天的痒痒了,看了这份奏折她能不高兴?简直乐得找不着北了。
当即就下旨要求扬州献镜。
“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
崔耕听后也不免心中生疑,问道:“不过石大人,此事几成真几分假啊?”
“真假之事就已经不重要。”石景宽笑道:“崔县令若是要问李久泰有没有上奏章,那肯定是真的。至于那个故事么……嘿嘿……反正本官十年前就在这工坊里混了,从来没听说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暗含的意思就是假的呗。但不能明着说,因为当今圣上都认为是祥瑞了,你还说假,那不是作死要上天吗?
崔耕秒懂,点头含笑道:“那是那是,陛下高兴了,就是真的,咱们下面的人管他真假?较那个真儿干啥,对不?”
石景宽又抿了一口茶汤,道:“不是下官较真儿。只是李久泰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吃独食儿。这事儿涉及到了我们铸镜工坊,怎么着也要知会本官一声,对吧?有我作证,这故事儿编的…呃…也能更圆满不是?”
崔耕暗暗鄙视道,人家不带你玩,你难道还有胆子揭穿?你这是纯属眼红,看别人马屁拍得好,在哥们跟前发牢骚啊。
崔耕没有接话,耸耸肩,自顾喝起了茶汤,转头欣赏去初晨的江面风景。
……
又等了一会儿,吉时已到,崔耕在石景宽的引领下,在船上早已摆好的香案前拜神。
要拜的神仙真不少,仪式也真够繁琐的,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一套程序才算走完。
接下来就没崔耕什么事儿了,工匠们正式开炉,炼制方丈镜。
崔耕为了避嫌,并没有在现场监督,就是在隔壁的船舱内和石景宽一起聊天喝茶汤。
中午吃了一顿便饭,多为江上鱼鲜,倒也丰盛。这种拜神开炉造方丈镜自然是喜事,禁屠令管不着。
红日西落之时,忽然有个工匠模样的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满脸涨红,激动地叫道:“上天保佑啊!成了!真成了!崔县令果然洪福齐天,方丈镜铸成了!”
这么巧?千分之三的概率,真被我赶上了?哥们的运气爆了!
崔耕将信将疑,来到了铸镜炉前。
但见火红的炉光的照耀下,一面硕大的铜镜皑皑生辉,虽然比不上后世玻璃镜,但比同时代其他的镜子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