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一次又一次触怒皇太极,若非仗着功勋和还有几分打仗的本事,怕是早就步褚英哥哥的后尘,他这是一点一点把自己往死里作。”多尔衮摇头道,“现在怕就怕,他将来破罐子破摔,但凡有一点机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大事。”
“比如呢?”齐齐格问。
“难道皇太极永远不离开盛京?”多尔衮道,“我若估算不错,年末怕是对朝鲜有一仗要打。朝鲜那一边,我和多铎最熟,也准备两年多了,若要打,皇太极必然派我或是多铎,甚至他会御驾亲征,毕竟这才称帝,要扬名要立威,到时候他若昏了头,将豪格留在盛京……”
齐齐格道:“那你别担心,皇太极要给儿子恢复亲王的机会,就要让他立功,就算当个伙夫马夫,也要把他带出去。更何况皇太极傻么,他怎么会把豪格单独留在盛京,那不是把海兰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呵……”多尔衮冷笑,可他心里想的是,如今皇太极眼里,就只有海兰珠了是吗?
且说圣驾一回宫,就得到好消息,庶福晋纳喇氏平安产下一子,皇太极膝下又多了一个儿子。
他亲自来看望纳喇氏和新生的婴儿,为孩子取名高塞,这毕竟是时隔八年后,他再一次添了儿子,心中自然喜悦,命哲哲好生操办洗三礼,恰逢八月十五,宫里要热闹一番。
众人散去后,只有娜木钟和丽莘留下了,丽莘到门前去看守,屋子里,纳喇氏怯怯地问:“贵妃娘娘,您会收养那个孩子吗?”
娜木钟好声好气地说:“眼下还不是时候,皇上正高兴呢,我去要孩子,或是你非要给我,都不合适。你有这份心,我就安慰极了,是不是我收养都不要紧,我也会多多帮你照顾高塞。”
纳喇氏叹道:“眼瞧着宸妃娘娘明年春天分娩,到时候若是个皇子,我的高塞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图什么,只想他能有个好前程,终究是做娘的心。那几位是断然看不上我的儿子的,也只有贵妃娘娘您心善,贵妃娘娘,高塞就拜托您了。”
娜木钟心满意足,脸上笑得那样和气,心里头早已得意洋洋,抚摸着纳喇氏的手:“别操心了,先把身体养好,至少眼下几个月,皇上眼里有你呢。”
皇太极的确很高兴,甚至刻意表现出他的喜悦,四十多岁又添皇子,且还有海兰珠和伊尔根觉罗氏待产,眼瞧着子嗣兴旺起来,对于男人而言,是多值得骄傲的事。
八月十五,宫里热热闹闹地摆了宴席,庆贺小阿哥洗三,哲哲自然为皇太极料理得体面又周到,只是豪格和岳托才被贬没几日,且在家中闭门思过,来赴宴的王公贝勒们,少不得心有戚戚焉。
宴席过半,孩子们就坐不住了,生怕孩子们在殿中乱窜,撞了海兰珠或是伊尔根觉罗氏,大玉儿和齐齐格便带着女儿们离席,到外头吹吹风,消消食。
两人说说笑笑,信步走到了十王亭,恰好多尔衮方才有要务回正白旗亭吩咐,他走出来,迎面就遇见了妻子和女儿,还有大玉儿。
“阿玛……”东莪跑来,抱着他的腿。
“不许调皮,要乖。”多尔衮很宠溺女儿,这宠溺之中夹杂着什么情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抬起头,看见大玉儿,她脸颊红润,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瞧着气色不坏。
十王亭前开阔,孩子们散开疯跑,东莪也追过去,不小心就摔个大马趴,齐齐格又气又心疼,追上前骂道:“叫你别跑,你再不听话,额娘要打屁股了。”
她在那边抱着孩子,给她揉揉,给她拍拍灰,大玉儿含笑看着,忽然听多尔衮道:“那晚的事,对不起……但齐齐格似乎不知道。”
大玉儿侧过脸看他,过去这么久,那夜的惊恐早已消失,她微微一笑:“那我恳求你的事,希望你也要做到,多尔衮,别陷我于不义,我不能伤害齐齐格,你更不能。”
多尔衮怔怔地看着大玉儿,他以为自己会被讨厌,他以为大玉儿会躲开自己远远的,可是……
大玉儿的目光,继续落在齐齐格和东莪的身上,淡淡地说:“那一晚的事,你我都忘了吧,多尔衮,你是大英雄,注定有大作为,百姓都在仰望他们的大将军。多尔衮,不要被儿女情长牵绊,把你的心和目光放在天下,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好好珍惜齐齐格和东莪。”
她说完,朝齐齐格和东莪走去,小东莪立刻扑向她,撒娇说额娘要打屁股,要大玉儿护着她,大玉儿抱起小东莪,疼爱地说:“今晚不走了,跟着伯母睡好不好,和阿哲姐姐一道洗澡好不好?”
一阵秋风过,盛京的秋天来得那么急,多尔衮怔怔地站在正白旗亭前,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大玉儿说,让他把目光放在天下,可天下是谁的,是皇太极的,所以,她是要自己效忠皇太极?
又或者……
多尔衮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另一重意思,这么多年了,大玉儿的心里,只有皇太极。
孩子们被一个个捉回来,大玉儿和齐齐格带着他们继续返回宴席上,自然多尔衮早就走了。
回到殿中,大玉儿不经意地抬头,和皇太极对上了眼,她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避开了。
皇太极坐在上首,心像是被什么猛地一撞,他的玉儿,为什么越来越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