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泥河若阳府段水流湍急,离老远便能听到河道轰鸣声,远远看去笔直的一道青灰色铜墙铁壁,在那堤坝之外,却是一眼望不见边的褐色烂泥。
“原本好端端的庄稼,大水一过,全没了!”夏虹指着那片烂泥给李庭霄看,声音哀戚,“真不愿想,明年这些百姓如何过活!”
李庭霄看了他一眼:“夏将军当地人?”
夏虹抱拳答道:“回殿下,卑职乃是西江人,去年轮入天都城上值,后被柳将军派来若阳府的。”
狄友青赶忙插话:“卑职也一样!”
被夏虹悄悄踩了一脚。
“西江?”李庭霄搓下巴,竟在滔滔洪水旁与他们聊了起来,“好地方,听说西江王爱民如子,是真的吗?”
闻言,夏虹的目光微动:“卑职……”
“是啊!是真的!西江王可好啦!上个月还给每丁减了两个钱的税呢!”提起西江王狄友青就激动,笑了几声,“卑职全家十三口人,今后每月能省二十六个钱!”
“闭嘴,就你会算术!”这回夏虹直接踹了他一脚,怒斥,“殿下面前,岂可造次!”
狄友青吐了吐舌头。
“无妨。”李庭霄隔空用手指点点狄友青,“很率真,本王喜欢!”
洪水一下下拍打着堤岸,打湿了鞋底,脚底渐渐感受到凉意,他低头看到夯实的沙土,用力踩了踩,自言自语:“董府尹这坝倒是修的不错。”
“噗!董府尹?”狄友青笑出声,“他修什么啊他修,遇事就会往折冲府推,就逮着我们将军心疼百姓,可劲儿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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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霄立刻听明白他话中含义,快被董戈气笑了。
狗成这个德行,在哪个年代都不多见!
“这堤是夏将军修的?”
“可不是么!我们将军还自己掏了不少银子呢!”
李庭霄惊讶:“还要自掏腰包?”
“跟天都城上将军报过,可他说地方事务不得干涉,不让我们将军管,自然不可能拨这笔银子!”狄友青愤愤不平,“为了修坝,我们折冲府都砸锅卖铁了!”
能进十六卫的大多世家子弟,家境殷实,李庭霄信了他这话,再次看向夏虹,倒是觉得这看似老实巴交的折冲将军真有点气节在身上。
他过去拍了下狄友青的肩:“放心,都记账上,回头让董府尹给你们补!”
狄友青又惊又喜,夏虹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还不知董戈惹怒了钦差,以为董府尹不随钦差视察是另有要事,是以尽心尽力陪在煜王左右,给他介绍灾情。
李庭霄在长堤上走了一段,又去看了粮食和物资,空空荡荡的仓库让他心里又是一阵火起。
董戈懒政,得亏还有个心系百姓的折冲将军夏虹,只可惜,折冲府受权力所制,能插手的地方事务有限,如今若阳府已然成为全江南道受灾最重的地方,大批百姓流离失所,他若再晚到几日,情势必然失控。
董戈是该死,但临阵不斩将,且等秋后算账!
傍晚时分,李庭霄活动着肩颈:“乏了,回去歇了。”
夏虹说:“殿下,此处离军所近,若不嫌弃……”
李庭霄抬手打断他:“不了,还是回府衙去,府衙舒服。”
闻言,夏虹不再说什么,抱拳送钦差一行离开。
身后狄友青凑上来:“舅,钦差好像不喜欢董戈,一提到他就很不屑的样子。”
“行啊,会看眼色了?”夏虹笑了一声,“你倒是长进不少,不过,你方才在煜王面前怎可如此胡言乱语,西江王是陛下乃至整个朝廷的喉中鲠,你却说他好?”
“舅啊!”狄友青亲亲热热搂住夏虹的肩膀,“像煜王殿下这种大将军,肯定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又怎么会计较别人在他面前说真话呢!”
夏虹气得拨开他的手:“你懂个屁,我们是外人,说话办事务必谨言慎行,别人家给个好点的差事,就当人家真跟你一条心了!”
狄友青笑嘻嘻扛着马鞭去牵马:“我看煜王就是极好,没架子,对手下也关心,刚在下堤时还拉了他那小亲卫一把呢!”
他迈着四方步,吊儿郎当的,看得夏虹很无奈。
董戈受宠若惊地将煜王请进门,壮着胆子邀他一起共进晚膳,可李庭霄爱答不理的,直接回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