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恭行退在最后。最后的一排前锋营手持长枪,不敢怠慢,只是蛇人却吓傻了似的,追也不追,几个冲出火阵的蛇人茫然立在火堆前。杀这几个蛇人自是举手之劳,却也实无必要了。
路恭行一见我,笑道:“楚将军,恭喜你全身而退,已获全功。”
我道:“路将军,你们怎么将时机把握得如此好?”
他笑了笑,道:“现在不是说话之时,回去吧。”
退入城门,刚将城门掩上,却只听得雷鼓的声音有若雷声炸响:“前锋营统制路恭行,五营百夫长楚休红,速至中军帐中。”
我们一惊,却见雷鼓正站在城头上,手中捧着一枝令牌。我小声道:“路将军,武侯知道我们外出么?”
他苦笑一下道:“我不曾请令,是私发兵马的。”
“什么?”
我又是一惊。私发兵马,那可不是小罪。我道:“为什么不请令?”
“事情紧急。”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向中军帐中走去。我跟在他身后,有点惴惴不安。武侯的消息也当真灵通,可能龙鳞军向他汇报过了。我想,纵然我们有私自出动之罪,可这一场胜仗也足以抵销了。
如果能尽快退兵,那也是值得的。 一进中军帐中,我和路恭行跪了下来,道:“君侯万安。”
武侯道:“站起来说话吧。”
我们道:“谢君侯。”
站直了,才发现帐中侍立着好几个中军的参将,高铁冲坐在他那张轮椅上,仍是戴着一个垂下纱幕的斗笠,张龙友也在一边,脸色也无异样。我的心定了定,心知定无大碍,那堆火药准是张龙友拿出来的,他是武侯现在很赏识的人,爱屋及乌,也不至于会对我们加罪。
我正想着,只听武侯喝道:“路恭行,谁给你权力私自发兵,前去交战?”
路恭行抬起头来,道:“君侯,此役事出突然,卑职无暇请令,只得先斩后奏,确是有违军令,请君侯责罚。”
武侯从座椅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那大鹰小鹰。他站在我们跟前,扫视了一眼。我在一边看着武侯,生怕他会说出“将路恭行拿下”之类的话。
好一会,武侯道:“前锋营统制路恭行,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
我一惊。难道我也在责罚之列么?的确,我私自出营,一样犯了军令了。但我想武侯多半不会责罚我的,最多只是无功。如果能让十万大军早日班师,那么一点功劳又算什么?
武侯道:“路恭行,你不遵号令,私发前锋营与龙鳞军,本当处斩。但军情紧急,为将之道,事急当随机应变,你做得很好,故功过两抵,退下吧。”
路恭行道:“多谢武侯。”
武侯看看我,又道:“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违抗军令,罪在不赦,杀了!”
我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武侯竟会如此处置。路恭行也吓了一跳,他大声道:“君侯!”
武侯看了看我,道:“楚休红,你可有话说?”
我垂下头道:“武侯处置得极是。军人若有令不遵,如何谈得上军人?纵末将立下大功,却也犯下了弥天之罪。只望武侯能让这十万大军早日班师,不至于埋骨他乡,楚休红死亦无憾。”
话虽如此说,我却深知武侯定不会杀我。当初陆经渔如此大罪,一样默认他逃亡,何况我还有功劳?武侯看着我,突然笑道:“好,好。你知道便好。”
他走过来,扶起我道:“楚将军,破城之日,我见你有些妇人之仁。为将之道,绝不可对敌人有一丝怜悯,今日你可要知道军令如山的份量。”
我刚站起来,武侯忽然从我腰间抽出了百辟刀,一刀劈向我的脖子。
这一刀快得如闪电一击,我做梦也想不到武侯谈笑间突然动手,不禁一闭眼。
脖子上一凉,却不觉得痛苦,耳边倒听得周围的一阵惊呼。我睁开眼,却见武侯的刀停在我脖子上,没有砍下去。
他喝道:“前锋五营百夫长楚休红听令!”
我一下跪倒,道:“末将在。”
武侯道:“楚休红,你违抗军令,从今日起,不得再列入前锋营名册。”
这是要开革我?我这才真的一惊,道:“君侯”
武侯将刀插回我腰间鞘中,摆了摆手,道:“楚将军,你从今日起,为龙鳞军统领,我准你在诸军中抽调人手,重建龙鳞军。”
是如此么?我不禁又惊又喜,道:“多谢君侯。”
话音甫落,却觉得左臂一阵剧痛。刚才我强忍着,此时心底一宽,再也忍受不住,身子一歪,便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