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草,那次却正好是我押送粮草。当时铁甲车初成,陆经渔的铁骑军战力极强,但兵力不足,仍然敌不过铁甲车,结果旧部伤亡殆尽。当我
知道是陆经渔时,曾想放他一条生路,但陆经渔却拒绝了,定可与部下同生共死,结果自尽而亡。在死前,他要我千万不要太相信文侯,这也
是后来我同意效忠帝君的原因。只是陆经渔之死除了地军团少数几人以外,根本无人知晓,却不知丁亨利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哼了一声,
道:“丁兄的耳目当真灵通,你不会要替师报仇吧?”
丁亨利目光大是茫然,半晌,方道:“楚兄,你仍在猜疑我了。唉,陆先生走前曾要我随他同去,但被我拒绝了。也许你会以为我是贪图
富贵,但我只想跟你说,我痛恨帝制,绝对不会为一家一姓卖命。陆先生也有平息天下干戈之心,但他想的仍是换个帝国而已,亨利虽深感师
恩,终究不能为他出力。”
我沉默不语。丁亨利现在说的是他心底话吧,他说得那么坦率,让我不禁有些感动。但感动归感动,我也不会被他说服的。我道:“丁兄,当初你曾问过我,帝制与共和制哪个对百姓更有利些,我也承认共和制应该更能让万民安居乐业。但现在你们共和军其实也是奉何城主为主,与帝国只不过相差了个名头而已,我看不出共和制到底有多少。所谓帝制与共和,只不过是不同的名字而已,共和能做到的,帝制未必也做不到。”
这番话其实就是当初郡主对我说过的。当时郡主和我说过许多设想,像开文武校之禁、开言路、整顿吏治之类,有些我也记不住。这些事
有不少在南宫闻礼主持下已经得到开展,有些却因为种种反对未能实现,但我相信,只消一步步走下去,未必就不能实现郡主的理想。
丁亨利点了点头,道:“的确,帝制若是君明臣贤,一样可以国家大治。但你想过没有,帝制之下,帝君一言九鼎,若遇明君还好,就算
君王昏庸,但臣下贤德,尚可支撑;只是若君不明,臣不贤,帝制之下,军为帝君之君,国为帝君之国,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又有何人可以
制约?”
我一阵语塞。的确,当郡主和我说,共和能做到的,帝国一样也能做到,我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郡主也没想到,或者她根本不愿去想。我怔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军人,这让别人去头痛的,我只知道,不管帝制还是共和,只消天下苍生能太平度日,那就足够了。一片乐土说得再美好,如果是要建筑在万千尸骨上的,那就不值得。”
丁亨利看着我,目光灼灼,半晌,才道:“楚兄,在这个时代,我们都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能回头了吧。”
我一阵鼻酸。他的语中极是悲哀,我低声道:“是,太远了,太远了。”
我们都走得太远了。我已经陷身在这个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就算我也有了野心,自立为王又如何?无非换汤不换药,让百姓徒增一番苦
难。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早一天结束这战争,让这片土地真正有和平降临。
丁亨利端起酒杯来,道:“今日就不说这些吧。楚兄,丁某敬你一杯。”他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若楚兄日后为我所俘,
便请楚兄降我。”
他说得十分无礼,但我却并没感到不快,也端起杯子来,微笑道:“好吧。但丁兄若为我所俘,也请丁兄助我一臂之力。”g{u98%gi我们现在还是同盟,但我们却已在说些日后相争的事了。看似玩笑,但我知道这并不是虚言。丁亨利却摇了摇头,道:“我是不会投降的,只求落到楚兄手上后,你给我一个好死,别折磨我。”
我笑道:“五羊城七天将之首的丁亨利,难道还畏刀避剑不成?”
丁亨利也笑了笑,道:“当然怕,平时我拿刀子削水果都有点担心会削破手。不过,”他抬起头,声音也大了一些,道:“丁某是共和军
之将丁亨利。”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丁亨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向我表明,他并非何从景的私人么?我看着他,道:“丁兄,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丁亨利道:“楚兄请说,只消我能回答。”
“南武公子其人,到底是谁?”
他笑了起来:“果然,你也猜到了。”南武公子是苍月公的儿子,他也留在五羊城。苍月公当年把共和军的指挥权交给何从景后,这人就
显得极是神秘。上一次他定计要我去刺探何从景的秘密,我就觉得此人大不简单,连白薇都为他所用,那么郑昭自然也是他的私人了,只是我
没想到丁亨利也是南武公子的人。我道:“南武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丁亨利道:“人中龙凤!苍月公高标共和之帜,但我觉得,以苍月公的能力,要把共和付诸现实尚有距离,能建共和者,大概唯有南武公
子了。”
他说得如此夸张,我心里大不舒服,道:“你方才还在说明君贤臣不足恃,现在又在大赞南武公子是明君了。”
丁亨利正色道:“南武公子并非是君。人力有时而穷,但也有一些人能力极强。像你我都是征战杀伐之材,非治国安邦之材,而南武公子
则是经天纬地之人。”
我心中大不服气,道:“好吧,日后定要见识一下丁将军所言这经天纬地之人。”
这南武公子与我素昧平生,但在五羊城时他就想利用我,而丁亨利对他又如此推崇,不知为什么,我登时觉得此人实在很讨厌。帝国军中,我最讨厌的人大概就是毕炜了,因为毕炜总喜欢算计别人,而这南武公子在算计人这点上倒与毕炜别无二致,只是计策有高下之分而已,所以毕炜好用计而不能笼络人,南武公子算计了别人,别人还当他是好人。他这种人,说得再好听,也只不过是个何从景一般的野心家而已。只我知道丁亨利对南武公子敬若天人,我要是说了这番话他也听不进去。日后丁亨利落到我手上,就算求死我也不会杀他的,但这南武公子就
绝不能饶了。
想到此处,我站起来道:“丁兄,明日就要进攻了,我也要速速回去准备,先告辞了。”